“醜陋的傢夥”
如果你很有名,那麼你長相如何又有什麼關係呢?透納顯然認為這很有關係。他對於自己的相貌並不滿意,1798年的《自畫像》(Self-Portrait)(1798年)是極少數描繪他相貌的畫作之一。他細心地選擇位置以便遮蔽自己臉上最糟糕的部分。
畫家克拉克森•斯坦斐爾德(Clarkson Stanfield)説,透納“不能容忍任何人為他畫像,因為沒有人會相信這麼美麗的畫作竟然出自一個醜陋的傢夥之手。”
透納希望以他的作品而非相貌來代表他本人。他希望人們看重的是他的內心世界,而不是外表。
你認為透納醜陋嗎?因為畫像沒有體現,所以你看不到,自畫像中巧妙回避了他的大鼻子。他個子很矮,只有5英尺4英寸高(這一事實能為人所知是因為一個裁縫為他做褲子的圖樣保留了下來),他被描繪為“矮小、強壯、邁著水手般步伐的青年”。他像水手一樣的步伐可能是由於他花很多時間在海上旅行而養成的習慣。1829年或1832年見過他本人的法國藝術家歐仁•德拉克羅瓦(Eugene Delacroix)這樣描述他:“英國農夫般的外貌、肥大的黑色衣服、寬大的鞋子、舉止生硬、冷漠”。
“舉止生硬、冷漠”
事實上,透納既不生硬也不冷漠,但他常常表現得要麼十分緘默,要麼結結巴巴,這可能是使德拉克羅瓦産生誤解的原因。和既英俊又在社交場合遊刃有餘的德拉克羅瓦不同,透納是一個理髮師的兒子,沒受過良好教育,他在英國皇家藝術學院擔任透視學教授時,因為講課時口齒不清而倍受嘲笑。他經常用自己的長詩《希望的謬論》(The Fallacies of Hope)中的一些句子來命名自己展出的畫作,而這首詩從未被人們認真對待過。這是很不幸的,因為被視為繪畫姐妹藝術的詩歌對於透納意義重大。
“沒有人能夠想像,在透納粗糙冷漠的外表下,隱藏著何等強烈的情感”,在他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與他保持來往的克拉拉•威爾斯(Clara Wells)評價説。同樣熟悉他的瑪麗•勞埃德(Mary Lloyd)也説:“他寡言少語,仿佛畫畫是他唯一的語言。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充滿了感情;他的語句斷斷續續,卻無意間迸發出智慧和幽默的火花。”童年的坎坷可能使透納傾向於隱藏情感,這使他看起來相當粗野,尤其是他的喜怒無常和壞脾氣。他的朋友喬治•瓊斯(George Jones)解釋道:“他早年從沒有感受到慷慨的友誼之手的輕輕撫慰:伸向他的手都試圖以最小的代價從他的天才中獲利……他變得多疑而敏感,最終對所有因為公事接近他的人是出於怎樣的動機都感到擔憂。”他會通過窺伺孔來觀察參觀他畫廊的訪客,並曾把一位偷偷進行素描的客人轟了出去。
這構成了他性格中陰暗的一面。但是,透納身上還是有許多可貴的品質。他從未説過同期畫家的壞話,並且在遺囑中留下錢財,用來建立一家資助貧窮風景畫家及單身男子的慈善基金會。
精神失常的母親
1799年透納24歲時,他的母親瑪麗被確診為精神失常(可能是精神分裂症),並在幽禁中度過余生。她首先被送往老街的聖路克斯醫院,一年後由於仍沒有恢復,被送往附近的伯利恒醫院,直至1804年在那裏去世。瑪麗一直有暴力傾向,常陷入不可知的狂暴。自從進入伯利恒醫院後,她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透納也再沒有提起過她,也不允許別人提到她。母親發瘋的事實不會對透納的事業有任何好處,而且他可能也害怕自己會發瘋。他經常被描述為“瘋狂的”,這既是由於他藝術上的迥異之處,也是因為他像他母親一樣會陷入無法控制的狂怒中。
似乎這還不足以構成籠罩他整個童年生活的陰影,他唯一的手足——妹妹瑪麗•安不到五歲就死了,當時透納只有八歲。
生活上的補償:對大海和水的熱愛
也許是由於家中令人不快的情形,透納童年的部分時光是在遠離倫敦的地方和他母親做屠夫、漁夫的親戚一起度過的。這使他接觸到鄉村和大海,但同時也不斷改變並干擾他的學業,他在十三四歲年紀就完全終止了學業。
透納整個童年都近水而居,由此對水産生了與日俱增的熱愛。藝術批評家約翰•拉斯金(John Ruskin)是透納的忠實擁躉,他把透納形容為這樣一個男孩兒,他離開了黑暗、狹窄的美登巷中的家,向大河一路走去,沿著河一直走到倫敦橋,在那裏他看見了大量的船隻,除了天空以外,這是他在整個世界上可以看見的唯一美麗的事物。拉斯金想像著透納和水手們交談並纏著他們讓自己上船的情景。根據拉斯金的記載,透納“熱愛任何充滿魚腥及泥濘的地方或事物,如比林斯門魚市場、亨傑福特市場……黑色駁船、有補丁的船帆,以及任何可能的霧天。”隨後,1805至1811年間,他在泰晤士河邊的艾斯沃斯和哈默史密斯居住時,就擁有自己的帆船。他把帆船當做移動畫室——後來巴比松派畫家和莫奈也這樣做。他在帆船上一邊觀察天空及水面的倒影,一邊作素描。
終其一生,透納的最大愛好就是釣魚。例如,十九世紀三十年代,他在埃格雷蒙特勳爵(Lord Egremont)的佩特沃斯宅第做客時,就曾在宅第前的湖中釣魚。他旅行時也習慣帶一把破舊的大雨傘,傘內通常裝有一把兩英尺長的匕首,以及一件不那麼令人擔憂的物品——魚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