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武 生日:1962年 屬虎
1962年,就在這個平常年份即將過去的一天,12月30號,丁武出生了,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早出生,沒辦法,他只能經歷那一場對無數中國人來説絕對是夢魘的十年歲月。
丁武的父親是一名軍人,母親是幹部。1968年丁武6歲的時候隨他們來到了東北,那裏離中國古代最著名的流放地寧古塔並不遠。下放、勞動、牛棚,一切那個時候的特色丁武的父母都在經歷,而丁武則就讀在“五七”幹校小學
白天,丁武能看到父母喂豬、種田,晚上兩個人要挨批鬥,他學會了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他的性格開始變得叛逆。但那時候的時光對他來説唯一的事情還是遊山玩水。游泳、爬火山、去樹林裏逮鳥,也許這裡的白山黑水,也許這樣的早出晚歸,沒人約束,沒人打擾讓丁武對自由分外嚮往,以至於現在的丁武,最喜歡的運動還是游泳。
1970年左右,8歲的丁武開始聽樣板戲,學著唱,從過門到唱腔,八個樣板戲,他從早唱到晚。而這,不僅是《夢回唐朝》中那段京劇唸白最初的雛形,很可能也是丁武對京劇唸白始終無法字正腔圓的真正原因吧。
1972年他隨父母回到北京,就讀前門西打磨廠小學,對於那些山水寫意的日子,丁武永遠都不能忘卻,一直到14、5歲,丁武都不能適應北京灰濛濛的天空,每天做夢都夢見東北的山和水。
1976年,在唐山大地震那段時間,丁武第一次摸到了吉他。當時的氛圍幾乎沒有,只是剛剛普及,吉他也被稱為“流氓樂器”。
1978年,丁武考入北京市工藝美術學校美術系。到快畢業時才和一些朋友們開始談論搖滾,才知道音樂還有搖滾這種形式。那個時候沒有趁手的樂器,沒有相關資料,各方面都很封閉,處於非常初級的階段。他們參加一些演出,結交了些朋友和琴友,從他們那裏得到些磁帶和畫報等關於音樂的資訊,然後再帶回去學習。那時候聽音樂是一種交朋友的方式,見面後先問問對方最近在聽什麼音樂。
1982年,丁武畢業後在北京132中任職美術老師,教學生美術基礎。
這期間的一天,劉義軍正徘徊在北京的某一處,他通過朋友劉君的介紹來找一位歌舞團彈吉他的人,鬼使神差,人沒找到,他卻聽到了丁武的名字。現在我都在想,他是哪來的一種精神呢?老五一個人推開132中教師辦公室的門,説:“你是不是丁武?”丁武:“我是。” 就這麼著,沒説幾句話,丁武和老五就有了這次歷史性的見面,然後呢,一起來到了丁武在東大橋的家。
這時候的丁武,吉他應該談得不錯,老五經常會借走一些譜子苦練。
但是不久,兩人便暫別。
暫別的原因就是,當時我三歲的1983年,丁武辭去美術老師一職。他要投身到激情的搖滾樂中了,那時候,他覺得做音樂可以到處演出,跑來跑去很自由,他的夢想是週游世界。
1984年,丁武組織“不倒翁”樂隊。
1986年,郭四的公司破産,黑豹四散。
1988年,美籍華人KAISER來中國留學,同行的還有他在加州柏克萊大學的校友SARPO。一個姓王的經理講丁武介紹給KAISER,很快,兩個人就成了朋友,當天晚上喝過酒之後KAISER去了他的排練場,之後,兩個人幾乎沒有怎麼分開,一直天天在一起玩音樂。直到有一天,一個從西安過來的導演要做一部電影《玩搖滾的瘋婆子》,讓丁武組織一個樂隊來拍這個電影,同時寫點音樂。丁武將當時琴彈得不怎麼好的張炬介紹給了KAISER。為了拍這個電影。在回龍觀的一個招待所,三個人開始思考,最終,有了“唐朝”這個名字。
當時,搖滾圈的基地是曹平所在的西三旗賓館,新組建的“唐朝”也住在那裏,他們整日整夜地聽音樂,練琴,並試著彈一些自己的動機,嘗試著自己的風格。雖然還沒有自己的作品,但樂隊給人們的感覺和能量是和中國當時一些搖滾樂隊不同的。KAISER 和SARPO帶來的音樂資訊使丁武的眼界大開,技藝精進。在一般時間的排練之後,他們參加了在“安樂居”舉辦的一次PARTY演出。
1989年,演出之後, KAISER 和SARPO因為國內的動蕩局勢在6月回國。樂隊的一切活動暫時停滯下來,早期“唐朝”的活動只有3個月左右的時間,丁武無奈之下遠走新疆,樂隊暫時解散了。
當時,丁武最想去夢想中的塔什庫爾幹,結果剛到烏魯木齊在二道橋瘋狂購物,最後他只剩下買火車票回家的錢了,就這樣,丁武還是去了喀什,並想盡一切辦法要去塔什庫爾幹,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覺得那是他要追求的世外桃源。但到了和田,丁武身上身無分文,不僅要到菜市場撿人們丟棄的菜葉,甚至要了一個月的飯,他睡在房頂,仰望星空,最終,他沒去成塔什庫爾幹。
這也許就是現在的丁武為什麼每星期最少吃一頓新疆飯,吃遍了北京所有的新疆餐館的原因吧。
新疆回來後,丁武又找到張炬,他們仍想做“唐朝”,於是丁武找到了DADA樂隊的趙年一起排練。終於,新的唐朝在國際飯店有了第一次演出。現場,崔健站在音箱邊上,把音量開到最大,説中國有Heavy Metal了。三個人,當時唱的還是一些拷貝的歌曲,演出還算成功吧,不過,連夜,丁武就去了老五家,6年後,兩個人再次見面。
真正的“唐朝”終於又組織起來並開始排練、創作。同時也開始了樂隊生涯中最為艱難困苦的一段時期。那時候,位於王府井煤渣衚同的中央美術學院,是北京前衛藝術界的中心,丁武在這所中國美術界的最高學府裏有許多朋友,其中就有後來在詞作及生活上給予協助的好朋友-楊軍,當時的楊軍就讀于美院油畫係。由於朋友的幫助,“唐朝”在美院宿捨得12層租到了一間大畫室,吃、住、排練全在一起。他們以驚人的精神克服著生活上的極端貧困,風格標新的作品相繼問世,但他們從不抱怨環境與命運。
89 年末,新成軍不久的“唐朝”樂隊應邀參加了北京首都體育館舉辦的“90現代音樂會”,在中國搖滾樂發展史上,那是一次足以與“69伍斯托克”相提的一次盛會,從此北京的搖滾音樂得以浮出水面,並取得長足發展的機會。在那晚的演出中,“唐朝”雖只有2首作品出演,但聽眾都很激動,反應瘋狂。
這期間,丁武的漂亮女孩兒屢次提出結婚,軟硬兼施之後,丁武不肯。最後,她在一次以躺在馬路中間死拖活拽都不肯起來相威脅他仍舊不肯妥協後徹底絕望,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噹”之速嫁給一個法國佬兒遠走高飛。這讓丁武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是,他還是覺得:幹嗎非得結婚呢?
丁武稱呼他身邊的朋友時喜歡在所有的姓氏前面加個“老”字,只要沒有外號的,不論男女不分老幼一概如此,甚至連他喜歡的平克弗洛伊德樂隊他也這麼稱呼,在他看來,這才透著“親切”——大概他那個“老”字的意思是“老在一起”,“老能看見”——那代表的是時間。
90年5月,丁武終於得到了台灣“滾石唱片”的一紙合約,開始錄製自己樂隊的專輯。1992年底,“唐朝”樂隊在西單音像大世界舉行首發式,他們的首張專輯唱片—《夢回唐朝》終於面世。
1994年,丁武的二哥和表弟已經成為了後補“搖滾戰士”,儘管二哥的年齡現轉行“搞音樂”已經有點兒來不及了,可是他卻無可救藥的愛上了象弟弟那樣的生活,他喜歡弟弟給他聽的音樂,喜歡和弟弟的朋友們在一起,並且越來越覺得他從前的生活都喪失了意義。終於,他義無反顧的丟掉了工作並且因此離了婚;表弟年齡尚小,滿腔熱血,正在以表哥為師每天苦練吉他長達十小時以上,他的希望是:將來能象表哥一樣。丁武家的這種狀況有點兒象一家幾口齊上陣的抗日年代。可是,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説,一家幾口壯年男丁紛紛投入到這麼個看起來風光卻不勉太過“不切實際”的“夢想”行業裏去,恐怕決不是什麼令長輩“自豪”和欣慰的事兒。丁武的父母確實對此一籌莫展卻又無可奈何,但是他們最疼愛的就是家中最小的丁武。
這一年,丁武帶著女朋友高原去了紅墈,他始終認為,這場演出不是中國搖滾最輝煌的時刻,而是唐朝最輝煌的標誌。可是回來以後,女朋友高原成為了竇唯甩掉姜昕、從巒樹那搶來王菲、然後再背叛王菲之後的最新一任也是最後一任女友。
丁武一舉成名,儘管生活上他再次一個人過活。
第二年的5月,丁武、張炬和一幫朋友吃飯,當大家正商量換地兒的時候,張炬説要去給人送趟東西,當丁武和炬炬一起出了飯館兒,他們發現炬炬的摩托車不知被誰碰倒。丁武幫炬炬把車扶起來的時候他頭一次那麼清晰的感覺到車身沉重的重量,不知怎麼,丁武忽然就有了一點兒不詳的預感。他勸炬炬打車走,可是炬炬説自己是老司機,不會有事兒。然後炬炬回頭兒跟丁武説:“一會兒見。”
這一別,即成永遠。
“都怪我!”,這是那時候的丁武最常説的一句話。他怪自己事前既然有了那種不好的預感,為什麼沒重視它,為什麼不堅持。
樂隊裏丁武和炬炬確實更加親密,比丁武小八歲的炬炬其實反倒是生活上一向孱弱的丁武的主心骨,再加上最初組建樂隊時的人後來也只剩下了他們兩個,所以,對於丁武來説,那種情誼是別人很難取代的。
當兩個陌生人把炬炬的屍體推向太平間,丁武脫掉外衣為他遮雨,雨沒能打濕他,可是眼淚卻稠密的滾落下來。
此後的丁武對四號的依賴更強了,他開始斷絕和外界的接觸,營養不良,甚至注射四號。
1996年,KAISER回來了,“唐朝”正式在和平裏商場旁邊何飚的大排練場恢復了排練。丁武、林麟和另外一個朋友一起住在後海柳蔭街的三間平房裏,每天早晨早起去逛早市,吃炒肝兒,挑舊書,然後,丁武以無比的勇氣和堅強戒除了四號。
丁武身上真的就有這麼一種魅力,無論他做了什麼,做過什麼,朋友總是遷就他,幫助他,愛他。生活裏,他並不像舞臺上那麼堅強,可是怕什麼呢,所有的人都愛他。
大約幾個月後,丁武、KAISER他們搬到了離和平裏較近的芍藥居,他們一起住在一套頂層的四居室裏,臨時的“唐朝樂隊”辦公室也設在這裡,其實就是一個辦PARTY的地方,每個週末,每個房間裏都擠滿了人各做不同的用途,邱兵、張雨、孫浩、丁義、姜昕、張海波、何勇、顏尖孫、老黃、老顧、老趙、林麟、劉劍鋒……
1998年,唐朝的第二張專輯《演義》發行的第二天,丁武的二哥一針結束了生命,吸毒過量,死亡。丁武再次面對了自己所摯愛的人的離世。
因此,我的戒煙過程並不複雜:不吃糖,不喝水,不吃水果,實在想抽煙的時候,就想想1998年的這一幕,於是,我健康了。
之後,丁武的表弟因為一場疾病也放棄了理想,孤單的丁武重新回到了孤單,只是,他還堅持著搖滾,堅持著一種悲壯。
此時的丁武依然願意吃辣的食物,但是卻莫名其妙的喜歡牛排;他依然喜歡看槍戰和越獄的電影,同時喜歡上了Discovery探索頻道。
他偶爾在網上聊天,用一個叫“嵐池”的奇怪名字。
他的左臂有了一個並不奇怪的紋身。
丁武的生活變得簡單而忙碌,淩晨一點之前睡覺,早晨八點左右起床。他彈琴寫歌,聽音樂,畫畫,洞簫,練習書法以及研習他近一年來已經小有成績的古琴演奏。除了寫歌、創作和週一、週四的排練,丁武還去游泳健身,和網友在聯眾網路下棋玩電遊,四國軍旗甚至玩到了連長級別。他和音樂圈的朋友探討音樂,和電影人切磋新電影和主題歌。
其間,丁武還迷過軍事航模,也許飛翔的小飛機滿足了他自由的想像。
現在,他仍然住在鄉村四合院裏面,除了搖滾和酒,丁武的生活裏曾有過一條英國獵犬和一條雪橇犬,好像應該還有五六年的氣功修煉史吧。
他不再輕易相信任何唱片公司,他渴望新專輯能得到更好的宣傳。
每年的5月11日,丁武都會用各種方式懷念自己的好朋友張炬,而炬炬的父母,也成了他的一種牽掛。
他依然保持了不在床上吸煙的習慣,因為他的父親曾因此弄傷了自己。
他的嗓子也和他的外貌一樣變得滄桑了,曾經的高音,真的只能在“夢回唐朝”的時候才能再次聽到,不過,他仍然堅持沒有技巧的演唱方法,這一點,真是讓我珍愛得不得了。
04年左右,丁武認識了雲南女孩楊婷,曾經恐懼婚姻的丁武終於決定在今年結婚了。
生活還在繼續,我的生活,丁武的生活,唐朝迷們的生活,其實,所有人的生活本沒有交集,可是,前幾日,我生病,醫院很大,交款、拿藥、問診、掛號,上上下下當自己跑了幾百級階梯,當我抱著一懷的藥走出陰暗的醫院長廊,站在北方城市並不刺眼的陽光下忽然地就淚流滿面,哭得沒了氣的時候,一輛桑塔納載著震耳欲聾的《飛翔鳥》從我身邊呼嘯而過。
我們會像丁武一樣,擁有很多,失去很多,儘管生活不好過,但是我們都還比較快樂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