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的作品從兩個方面結合了自然的抽象性與自然的自然性,這是他與西方繪畫大師塔比埃斯以及中國傳統繪畫大師董其昌雙重對話的産物,是東西方藝術結合併形成自己悲壯崇高與深沉雋永風格的一個絕佳範例,一方面以《大風景》和《董其昌計劃》把自然的破壞以各種抽象化的方式呈現出來;另一方面則回到對中國山水畫的余象記憶,從自然不可摧毀的煙雲上尋找拯救的密碼。
尚揚一直面對自然本身的渾厚蒼茫,從黃土高原的黃色(“尚揚黃”),經過自然廢墟的裂變黑色(即《董其昌計劃》上中國傳統山水畫的黑白色),直到《冊頁》上的“包漿色”,都讓自然本身及其堅韌與持久的生命力,余留在了藝術的記憶之中,留下了大地蒼黃又詩意彌蒙的余象。
一方面是回到廢墟化與災變化的黑白上,尚揚面對自然的摧毀與時間的腐蝕,畫面上是對自然山石廢墟的各種簡化或抽象的記錄,如此對廢棄與剩餘之物的偏愛隱含著他個人的悲憫情調。在《大風景》與《董其昌計劃》等系列作品上,尚揚尤為集中在山石的變形提煉上,有著抽象的簡化:從傳統皴法的裂紋開始,皴法已經不再具有節奏的美感,而是碎裂為斑駁陸離的痕跡;畫出寫實塑造感的破碎石塊,或以攝影噴繪來代替;或者就減縮為抽象的幾何形體,甚至就僅僅是不完整的輪廓;主要以黑白的切分為基調,或者就是傳統山水畫圖片的拼貼;或者就是從天而降的碩大黑色閃電的筆觸,似乎要擊穿下面的山石。面對這個不斷裂開與碎散的過程,石塊在空間形態上突兀挺立,但其內部已經碎裂;或者傾斜,幾乎要傾倒,這象徵著一個在災變與廢墟中還有著獨立人格的現代個體。回到黑白乃是回到自然的物性本身。
另一方面,尚揚試圖在中國傳統山水畫的自然活化上尋求自然美拯救的密碼,以樹脂的材質余留時間包漿的觸感,讓米氏雲煙的水墨余味得以在幽微的記憶中頑強浮現出來。要恢復自然,必須回到更為內在的自然性,尤其從時間性出發,自然的恢復還在於重新獲得生命的觸感,對於個體生命,則是回到個體的“心跡”,尚揚懷著悲智之心,回到更為內在的自然。在《冊頁》與《日記》系列作品上,讓董其昌成為一個現代的藝術夢想者,傳統中國繪畫藝術的質感不過是三重的生命觸感:煙雲之氣,玉質之感與吟咏之詩意,尚揚的冊頁作品上,淡化中依然余留著悲涼,因此畫面被蒼茫的氣氛所籠罩,幾塊似有似無的山形的殘影浮動在畫面上,似山非山,這個“似像”的形成異常微妙,似乎是被一種微妙的呼吸所吹拂著,是對米氏雲煙的視覺感的轉化,消融一切,而且被來自自然的樹脂覆蓋後(樹脂帶來了一種自然的材質性),似乎要溶解之前的那種碎屑,一種蒼古而又秀潤的詩意被淺唱低吟地流露出來,或者經過層層水墨一般的罩染後,之前的樹脂顏料帶來一種玉澤之感,這即是經過時間凝聚而形成的“包漿色”,一切仿佛被籠罩在一層層的薄沙之中,是歲月觸摸留下的痕跡,是筆痕也是心痕,這些暗示性的筆觸與畫面的空白一道,帶來無盡地冥想,時間的包漿以神奇的方式來到了畫面上,這是對自然最為內在的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