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金芳
去年,當時我還在《畫廊》雜誌工作,向關注新媒體藝術的張小濤和王春辰約寫專欄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與獨立動畫發生聯繫。可是,冥冥之中,一切似乎已註定,這竟然成為舉辦獨立動畫展的重要緣起。隨後,一系列的討論、思想的碰撞以及各方面的合力之後,終於促成了“首屆深圳獨立動畫雙年展”。這當中不乏組辦方的大力支援,但更重要的是獨立動畫在思想、技術與觀念上的獨特性和差異性,獲得大家首肯,促成這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展事。
展覽緣由
在當代藝術這棵大樹的譜係當中,獨立動畫分屬於新媒體藝術的枝幹之下,是當代藝術枝幹的枝幹,沒有被充分關注到,但他佔據重要位置,極為敏感。在很多大型展覽裏面,或者新媒體藝術展覽,有個別獨立動畫作品參展,但很少以獨立單元的方式出現。這種情況與繁榮的當代藝術似乎有點反差。在風涌雲動的90 年代早期,巫鴻先生指出,“‘當代性’最常見的和最直接的視覺表現是對新穎的(對中國來説)藝術媒介、素材和體裁的採用。⋯⋯一時間,裝置和行為成為當代中國藝術最熱門的兩大藝術形式。在 90年代的中國實驗藝術和電影中,90 年代的實驗電影也往往故意摒棄前期電影中人為的‘術性’編排,他們那種非預先設計的、即時記錄真實生活的風格,同他們的獨立製作以及小型攝影機和數字化技術的普及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可是儘管這樣,獨立動畫還是未能和其他藝術形式同時發展起來。當然動畫藝術創作也會受具體物質條件的影響,需要設備、技術各方面的配合。也許這是中國當時的實際情況,但彼時的西方,動畫已經成為一種常見的創作手法,各種各樣的動畫電影節開展得如火如荼。法國安納西動畫電影節早在 1960 年就成立了,是世界最早的動畫電影節;荷蘭動畫電影節成立於 1985 年,已經是世界最重要的動畫節之一,為很多獨立動畫藝術家提供了展示的機會和平臺。如劉健所言,他和其他幾個做獨立動畫的藝術家都是從那裏出來的。因為在國內缺乏平臺,缺乏重視,他們只能往外跑。因此,出現了中國很多獨立動畫作品墻內開花墻外香的情況,在國外獲了獎,國人才得以知道,反過來才引起國內的關注,這不能不説是一個文化觀念的落差,一個勇於創造時代文化的國家,要積極發展新的文化語言。
所幸的是,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之下,仍然有一群熱愛獨立動畫的藝術家,他們熱情地、頑強地、獨立地生長著。一部幾分鐘的作品,往往需要付出一年、甚至更多的時間,是經歷過幾千、幾萬張的手繪圖稿之後才完成的。孫遜的《21 克》是他及其團隊歷時 4 年完成,劉健的《刺痛我》足足畫了十幾萬張手稿,這種艱辛和寂寞是可想而知的,可是這一切沒有減弱他們對動畫的追求,反而創作出了很多思想性深刻的作品。周嘯虎早期的《蜜糖先生》、衛詩磊的《電梯一日》、孫遜的《21 克》,吳超的《追逐》等等作品,他們以看似簡單、卡通的形式,卻很智慧、很幽默地將了社會一軍,讓你在會心一笑的同時,體會到世間的人情冷暖、尖酸刻薄。由於獨立動畫一直以來缺乏足夠的關注,現在很多重要的資料和記錄都呈零散的狀態散落著,很不利於當代藝術的完整研究。因此,如何進行梳理和記載,就顯得非常緊迫和必要,我們發起舉辦獨立動畫的展覽,恰恰希望從史學的角度出發,把散落的動畫文獻像珍珠一樣串起來,給後人提供一份客觀、真實的數據和文本,讓獨立動畫能得到更充分的認識,這就是我們的最大願望。
展覽體系
有百年曆史的威尼斯雙年展,已成為威尼斯城市的文化名片,30 多萬的參觀人數,讓城市成為最大的贏家。其成功的模式,讓其他城市競相效倣,現在全球有已 300 多個雙(三)年展,而且規模越來越大,新概念也層出不窮。如 10 月份剛開幕的上海雙年展比原來的規模擴大了 3 倍,而去年拉開帷幕的廣州三年展提出前所未有的概念:三年展展三年。相形之下,50 多個藝術家參展的獨立動畫雙年展猶如小家碧玉,
以致有人質疑:這麼小眾的獨立動畫能 hold 得住一個雙年展嗎?其實這種問題早在我們的意料當中。首先要了解雙年展的意義,所謂雙年展在內核上應該體現當代藝術在當下社會環境和意識形態下的生存狀態,是一種帶有文獻性、當代性以及國際性的定期展事,對某個國家、城市的文化標誌有著重要意義。雙年展不僅僅是一次作品的集中呈現,更重要的是承載了我們對時代的思考、人文的關懷和文化的追求。眾所週知,深圳是一個年輕的移民城市,向來以設計、創意著稱,而富有創造性、高科技的動畫藝術,與此形象不謀而合,對塑造城市品牌有錦上添花的作用,而且帶有前瞻性;其次,目前這種龐大體制的問題已成為雙年展的主要病垢,從經濟學和社會學的角度來説,社會分工越細越好,專業化是未來的走勢,因為歷史的構成是具有縱深感和橫向度的。這種細分的好處是可以在一個經度、緯度上深入研究,把根扎得更深,從而讓更多的人有機會展現才華。威尼斯建築雙年展、電影節是在威尼斯雙年展的基礎延伸出來的,已經成為威尼斯城市重要的文化品牌。誠然,能否形成這種蝴蝶效應,還取決於展覽本身的學術含量和整體效果。第三,雙年展的意義在於是否具有某種前瞻性,是否能提出某些學術問題,對當代藝術的整體發展是有建設性意義的。獨立動畫雖然小眾,但也是當代藝術一種重要的表現媒介。而且隨著時代的發展,各種 DV設備、技術的普及,將會對他們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深入研究對當代藝術的整體發展也是非常也意義的。
展覽特點
作為首屆獨立動畫雙年展,我們對藝術家的挑選是比較謹慎的。代表性以及獨立性是兩個重要標準,代表性是指其作品最能體現、代表藝術家的想法,在其發展軌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而獨立性除了指精神和資本的獨立之外,也含有實驗性和先鋒性。這樣既保證了展覽的品質,又有活力,兩者兼而有之。此次參展藝術家約 55 個,平均年齡 30 多歲,可以説是一個很年輕的雙年展。從他們個人的創作發展過程,可以發現一些很有趣的現象,除了 85 年之後出生的那些藝術家(如雷磊、馮薇、王茜濡等)本專業是動畫或數位藝術的,其他很多做獨立動畫的藝術家都是不安守分的,大部分從其他專業移情于動畫的,尤其是版畫專業,移情別戀的最多,如孫遜、唐茂宏、吳俊勇、王海洋、黃洋、包建等都是從版畫係畢業的,而陳邵雄、劉健的本專業是國畫,張小濤、繆曉春則是從油畫轉向動畫的。過往的經歷,在他們的作品留下了明顯烙印,形成他們獨特的個人風格。而手繪,不論是木刻還是水墨、圓珠筆,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他們繪畫的情結。也許這正是動畫的魅力因為融合了繪畫、攝影、聲音以及數字技術等各方面的綜合藝術,其獨特的視覺和聽覺效果實在讓人迷戀。由於每部片子的製作週期比較長,基本需要一年左右,如果把參展的 100 多部作品的製作時間加起來,相當於一個世紀了,可見藝術家們的毅力和恒心。
曾有藝術家戲稱,辦個展就像結婚一樣,耗時耗力。而群展,就像一個集體婚禮,策展人不僅是證婚人那麼瀟灑,還要看場地、訂酒席、寫喜帖、邀請嘉賓,甚至還要協調新人的情緒、雙方家庭的意見。作為展覽策展人,確實感受到了壓力,不光是來自展覽事務的壓力,更重要的是來自各方面的期待。生命的意義在於承受,不管是歡樂還是痛苦。所幸一路同行的還有王春辰、張小濤、吳秋龑,曹文倩、周小園,以及華僑城的張含和明戀等人,在工作過程中出現了很多問題和狀況,但大家都懷揣著理想和熱情,勇往直前。感謝團隊的全力配合,為譜寫獨立動畫的歷史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