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潤文:寫實不等於保守

時間:2012-06-15 09:20:29 | 來源: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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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視覺:對於你的作品很多人都會將其看作古典寫實的風格,但細究下來似乎又沒有那麼簡單,你是怎麼樣看待寫實繪畫在當前中國的發展,又是如何界定自己的作品?

郭潤文:古典繪畫我是這樣理解的。首先我並不認同我的作品是古典的,所謂古典是具有歷史賦予的特殊屬性,歷史賦予他具有一個特殊環境下所謂經典的概念,現在的理論家習慣把古典這個詞挂在嘴邊,可能是基於文章好寫一點,類別好劃分一點,就是把古典的手法跟繪畫放到古典主義的概念裏面,類似于表現主義的手法放在表現主義裏邊,這樣他們談起來比較容易規範一些,容易劃分一些。事實上藝術家並不認可自己是古典主義畫家,為什麼?因為古典主義有特殊的情節和圖式,跟當時的歷史、宗教、政治整個社會環境有非常密切的聯繫,才能産生古典繪畫這個概念。現在我的手法是借用了19世紀前油畫的手法來表達繪畫,我的作品從外表上的技法,包括色調和手法類似于古典主義的繪畫,但並不是真正的古典主義作品。我是一個現實主義畫家,只是借用了古典主義的技術和表現方式而已,真正內在的還是現實主義。

新視覺:《永遠的記憶》或者説記憶系列被看成是你風格轉型後的作品,對於這一系列的創作你是基於何種思考完成的?

郭潤文:所謂記憶系列是一個特殊歷史環境——上世紀90年代初期人們都在思考的問題,各種不同的流派分化産生,而那個時候在我的歷史軌跡裏是尋找一個對我小時候或者是我上輩的一種追憶,對他們的行為、對他們生活狀態的追憶。那個時候我的心態是對那個特殊時代的感情,是把一種懷舊的感情放在我的油畫裏面去進行表述,比如説《永遠的記憶》、《封存的記憶》、《夢回故里》等等,我把小時候的但現實生活中已經不太能夠見到的情結用我的油畫加以傳達。

新視覺:其實一個藝術家在個體藝術語言或者風格固定後的轉變勢必會冒很大風險(受市場、名氣所累),你當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去嘗試新的繪畫創作?

郭潤文:一個藝術家的藝術風格是需要很長時間的積累才能産生出一個明確的風格狀態。我的創作手法,從頭到尾是沒有本質上的改變。但是我對主題上尋找的改變是非常明確的。比如上世紀90年代的早期和中期,我把記憶和懷舊的情緒定為當時創作的主題;之後的作品主要表達的是對當下社會和生存環境的關注,這些關注實際上表達了我內心比較新的態度。我覺得追憶對過去的情緒只是生活中的一個片斷,真正現實生活中的生存環境和現實生活中的一些非常重要的事件,才是我創作中最重要的東西。我把主題進行調整和改變是基於我對現實的關注,風格手法雖然有改變但也是非常微妙和微小的,並不是徹底的轉換。

新視覺:《永遠的記憶》在2011年拍出了1050萬的高價,也創了你個人拍品的成交記錄,這樣的一個記錄的産生對你的創作有沒有影響?

郭潤文:我的作品之所以能夠産生這個價格,我並不認為是作品比以前畫的更好了,儘管有很多人説我的作品畫的越來越好了,在某些情況下我的作品比原來成熟了很多,但是我也有過很好的時期, 90年代初期我的繪畫狀態很好,表達的東西也非常乾淨,沒有外界的干擾,《永遠的記憶》也産生於那個時期,之所以創出1千萬的成交價格不是因為我的繪畫改變了,而是因為收藏家的眼光改變了,過去的收藏家在早期進入市場以後都帶有很多的盲從性和盲目性,他們買的東西也許會出現市場的追捧,産生很高的價位。但現在收藏家的眼光不同了,更加成熟了,他們選擇收藏藝術品的標準也發生了改變,一個是看藝術品精神上的價值,另外一個是作品有沒有藝術本質上的收藏價值,他們現在收藏作品會從這兩個角度去考量,一個是技術層面,一個是精神內涵。作品能夠融合這兩者的藏家也就會出很高的價格去收藏。我認為現在的收藏家眼光已經具備了,他們買一些比較有價值的油畫也是必然的事情,因此我的作品在這個時候被藏家以這樣的一個價格買去也是對我個人藝術技法和境界上的認可。我覺得今後這種事情還會發生,但我不會因為作品的價格高了就把某種圖示作為唯一的善本來表現,我會不斷的依據對現實生活的感悟去發現新的靈感,尋找新的題材去創作,而且我始終認為好的藝術品在市場的表現方面也必然是好的。

新視覺:但現在也存在一種現象,就是藝術家為了迎合市場,迎合藏家的個人喜好去進行藝術創作,你對於這種做法怎麼看?因為你在很早就接觸了藝術市場,從上世紀90年代你的作品就已經有很好的銷售。

郭潤文:我是這樣認為的,這種現象的産生應該是基於兩種可能,有些是藝術家出於經濟上的考慮,他會把自己的作品用來迎合收藏家的需求,這種藝術家是有的;但我認為更多的藝術家的作品是剛好與收藏家的興趣達成了一致,這也給旁觀者産生了一種假像,有人會説:“這位藝術家在迎合市場畫畫”。我不這樣認為,我認為優秀的藝術家是在自己的藝術道路上尋找到了一個創作點,然後持續不斷表現一種狀態,或者一種手法,他們在尋找這種東西的唯一性和統一性,這並不是為了迎合市場,但問題是他的市場確實很好,作品確實很棒,收藏家則成為了追捧者。尤其是寫實畫家要研究一個問題、一種藝術方式是需要花費一輩子的精力去完成,我們與19世紀以前西方的藝術家不一樣,缺失了一個經驗的積累過程,我們的作品是需要很長的自我封鎖、自我探討和研究的時間去完成,等我們的藝術有了真正發光的時候我們的年紀已經比較大了,當我們更加成熟的時候,或者能産生一種驚天動地的作品的時候,人的生命或許已經不存在了。我為什麼説中國的油畫家尤其是寫實的油畫家在研究傳統油畫時所付出的代價之高,是因為這是需要一輩子來研究學習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很多油畫家在不斷的嘗試,我們應該怎麼看到的是他們得作品越畫越好了,越畫越精緻了,越畫越深入了,這樣想來,對於他們作品的市場反應也就釋然了,不能僅僅看到作品被市場高價收購的現象,更應該看到藝術家在背後的個人努力和藝術探索。

新視覺:情感以及對記憶的糾結一直是你作品的創作主線,但我們也看到在你的創作過程中,題材的變化是很頻繁的,你是否有過考慮將個人的創作題材進行固定呢?

郭潤文:我與其他藝術家的不同之處在於對技法深入和縱向的研究,對題材的把握完全是有感而發,這是我的特點。我不會把一個東西長時間或者是幾十年的進行探討。我會用我的作品把對身邊産生的感動、震撼加以記錄、陳述,如果沒有震撼和感情,無法産生激烈的衝突時候我會去選擇我所熟悉的東西去表現,一旦有了能夠震撼我的題材我就會放下所有的事情去表達這些東西,這是我和其他畫家不同的地方。

新視覺:也就是説,你的作品是跟你日常生活一些感觸是有關係的,是進行有感而發的創作,而不是應景式的創作。

郭潤文:對。

新視覺:你從事寫實繪畫已經數十年了,在國內看來寫實繪畫總是喜歡被冠以傳統之名,對於這樣一種説法,作為一個長期從事寫實繪畫,講究寫實技巧的藝術家而言,你是怎麼看待的?

郭潤文:這個事情要分兩步看,首先是寫實主義畫家的表現手法的確是19世紀以前的,這一點不能否認,我們要學習油畫就必須從傳統中找根源,找源頭,找他們的發展史,對大師的技法進行一種研究,特別是向大師學習。基於這點人們看到你的手法樣式,發現有很多影子在裏面,這並不奇怪。但同時也有一個問題,就是人們在審美意義認識上普遍的把傳統寫實認為是一種保守的,對於這種觀點我是不贊同的,保守與否不能以創作的手法來判斷,而是要從藝術家所要表達的思想方面去考量,他題材是否具有準確性、批判性和敏感性,應該從這個角度去看問題,而不應僅僅是從手法上看問題。如果要這樣看的話,實際上我們會看到很多東西有新傳統和老傳統之分,為什麼這樣講?老傳統放在19世紀以前,新傳統放在19世紀之後,我們在19世紀可以看到印象派、立體主義,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未來主義、野獸派等等眾多的藝術流派,在中國很多當代藝術界裏的藝術家中都有學習和模倣他們的案例,這是不是也是一種保守的體現?既然大家都是模倣和學習的狀態,就不應該把學習19世紀以前的看作是保守,而學習19世紀以後的就看作是前衛。欣賞一件作品我們應該看它是不是用最恰當的手法深切表達了對社會、對現實的態度,我覺得這樣才是比較客觀的。

新視覺:在當代與傳統的界定已經很模糊的當下,你有沒有想到有一天放下畫筆轉而投入到新的藝術探索之中,比如裝置或者雕塑?

郭潤文:對我而言學習油畫是一輩子的事情,我可能不會放下畫筆,但是我會做一些延伸的藝術作品,比如版畫、雕塑,雕塑我現在已經在嘗試了,包括特殊攝影、影像作品我也會做,但是這些作品只是我油畫的延伸,並不是説我會把畫筆徹底放棄轉而成為很徹底的比如影像藝術家裏面去,我不會完全置身於這個行業,但我會去嘗試。我這樣做的目的是對我油畫的一種擴充,以至於同當代發生更多的聯繫而已。

新視覺:2010年你的身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在油畫協會以及中國國家畫院都擔任了很重要的職務,以及你現在在廣美擔任教授,也有行政工作,面對如此眾多的行政職位,你又是如何平衡工作和創作之間的關係?

郭潤文:現在是這樣的,在行政方面我可能與其他人不同,往往別人是在30—40歲年富力強的時候就開始擔任行政職務,而我現在是50多歲了才開始擔任職務,這對我來講是一個考驗。而我的職務又與機關裏行政幹部的職責不一樣,有很大的寬容性,這也要感謝兩院領導對我的信任,他們説:“你的重點主要是創作,然後才是組織管理,比如學術上的組織工作。”這樣就對我的工作設定了一個範圍,就是只看我的最終成果,過程他們不干涉,不會經常把我召去開會,然後交代研究任務,但是要看我的結果。比如這次國家畫院會有一個30年的作品展,他們給我的原因也是只看我給出的最終結果,於是我就去做了。在做的過程中也有一些非常好的協助合作的領導和同事,借助他們的工作經驗也會使我做的更好。在學院裏面,我擔任造型學院院長的職務,本身的性質就是對於學術的擴展,我做這些事情需要花一段時間,所以就需要我把過去用來休息和玩耍的時間拿出來,因此目前我的繪畫還沒有受到顛覆性的影響,不會徹底失去畫畫的時間。而且我也不斷有新的作品呈現出來,但以後會不會有什麼改變我還不清楚,但我覺得先這樣工作一兩年再説,如果影響太大我會撤離。

新視覺:你現在是造型學院的院長,又在2010年被評出德藝雙馨傑出教師稱號。但學院教學中會依據一個固定的綱要進行教學,在這個過程中你是如何把個人的藝術經驗通過教學傳遞給學生?

郭潤文:教書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手法,就是在上課前我會去了解學生的基本情況,分析學生所處的狀態,然後根據這些制定上課的方式。我在教學中大多采取示範的形式進行授課、講解,之後再進行個別的輔導。同時在當下這樣一種資訊高度流通的狀態下,學生的資訊量不見得比老師差,那麼我個人對藝術的主張就不見得被所有的學生所認可。那怎麼辦?我認為教師把自己的經驗告訴學生以後,還要把你對藝術和美術史的看法、態度告訴學生,讓學生有一個更加寬容的理解性,通過你的誘導、指點或推薦,讓他們在課外有更多相關的資料和作品來進行學習。

但在對當代藝術的觀念創作領域,教師應該盡可能的通過你本人的經驗來傳授,不要把自己不懂的東西講給學生,也不要盲目的對某種東西下判斷。學生有嘗試的過程,對學生的創作也不要武斷的批評,應該給予學生自我考慮的空間,就是讓他知道是否真的適合這種類型的藝術方向?你要讓學生知道這一點,並加以鼓勵,推薦優秀的作品,讓他們在資訊裏面去學習,個人的經驗是非常微小的,而且一個藝術家不是神仙,不是所有的東西都知道。

新視覺:肯定會有很多學生畢業之後會往職業藝術家的方向走,但現在市場的誘惑又是這麼大,很多年輕的學生一畢業以後很有可能會被某些畫廊和藏家相中他們的作品,你對於這樣的現象,對於年輕藝術家現在所面臨的市場誘惑又有什麼忠告給他們?

郭潤文:學生進入市場,進入畫廊我覺得不是一個壞事,相反是一個好事情。第一解決了他們的生存問題,讓他們更加有精力去表達他們的藝術,第二這也是必然,除了擁有一個體制內工作之外,如果還想進行藝術創作的話就必須進入市場。第三年輕的藝術家進入了市場怎麼去判斷他的藝術是否符合市場的某種約束?比如畫廊讓你畫一個東西,你是否準備去畫?這就需要商榷,需要自己去判斷。一個藝術家必須要想到這一點,你是發展中的人,不是固定的,你的藝術創作不應該僅僅停留在維繫生活的畫廊層面,年輕藝術家的藝術創作道路是非常漫長的,應該把這些當成藝術生涯中的一個過程。如果説這個東西違背了你的藝術宗旨,違背了你的藝術發展就要拒絕,寧可收入差一點也要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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