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這本集子的,是我自美術學院研究生畢業以來,三十多年從事創作研究積累的作品,分別代表了我每個階段研究思考、創作實踐的成果和風格變異的歷程。前十年教學、創作、研究是我的主業,後二十年,基本是在從事藝術教育和文化行政管理的同時,堅持創作、研究。行政歷練,令我眼界開展,不局限于一隅;伺奉藝術,使我學會以一種人文精神和關愛社會的態度思考問題、行事履職。兩者雖時有牴牾,但補益大於付出。
我的所思所想、所冀所求、所好所取,都在我的作品中。
我深以為:藝術家是他所生活的這塊土地的兒子,藝術是從這塊土地生長出來的特有的文化形式之一。一個具有獨立精神、理想追求和擔當意識的藝術家在他的作品中理應體現民族性、藝術性、思想性和時代性。
我又以為:藝術創造無從憑空而來,再玄妙的藝術也都是現世人的精神折射和社會反映,藝術傳達思想情感,藝術在悅目的同時需要直指人心,當藝術需要加注旁白或宣示理念來闡釋作品,則藝術就被異化了。就作品而言,藝術家在放下畫筆那一刻起,作品就不再完全屬於個人,藝術講求個性,但是再傑出的個性也無法完全忽視公眾性。
我還以為:藝術創作儘管都屬於人的情感和精神勞動,但仍有大道、小道之分,藝術是一個時代人類的精神圖譜。狀物抒情是高尚的藝術,逸筆縱情是高妙的藝術,典雅娛情是高貴的藝術,都是藝術,卻有得臻道否之別。如果“藝”是思想、才情、學養和價值觀的精心言説,那麼“術”就是獨特語言加精湛技藝。
三十多年來,對於藝術,我明白一點,做一點;理解多少,實踐多少,心和手的距離始終存在,因之種種缺憾也就一無掩藏地顯現在我各個時期的作品中。待得真正領悟,生命已進入暮境,藝術,真是一種奢侈的愛好和充滿遺憾的職業。
人終究無法得享兩個生命年齡的輪迴,因而認真地把握住當下,認真對待每一件作品才是最為重要的。
如若天佑,我將在餘下的光陰裏,繼續努力。
馮遠辛卯年歲末于京華六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