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是客觀的存在、主觀的創造,藝術家則是在這主觀與客觀、“似與不似之間”“踩鋼絲”、求平衡。真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它説明瞭客觀與主觀既矛盾又統一的辯證關係,以及務必要恰到好處地處理這平衡關係。在藝術創造上要想擺正這種關係是不容易的,往往不是奴隸式的照抄、摹擬生活,就是主觀主義地輕視、脫離或捏造生活。
藝術,不管從事哪個專業,也不管採用什麼手段,也不管使用什麼材料,都必須帶著專業的觀點隨時觀察生活。
比如,我們從事動物雕塑的,首先要對動物有感情。一個作者,如果對要表現的對象沒有感情、不熱愛,當然就不願去接近它、熟悉它。
再看一看那些可愛的動物,有的忠厚、善良,一輩子勤勤懇懇、默默無聲、從無怨言地為人類做出貢獻,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最後還要獻出美麗而結實的皮毛;有的天真、活潑、無邪;有的健壯有力;有的狡猾多疑;有的是貪得無厭的懶漢;有的張牙舞爪、兇猛異常。説來也奇怪,人世間的各種“角色”,在動物中似乎都可以找到。所不同的是它們不會誇誇其談,不會吹牛拍馬,它們的形體特徵和性格特徵是毫無掩蓋地暴露在外面;當然它那各色天然美麗的皮毛,同樣是及引人的重要因素。
動物有明顯的三大特徵:
其一是性格特徵。動物有各種各樣的性格,它們之間有著明顯的差別,而從各種性格中,又可概括為兩大類:一是食草動物;二是食肉動物。食草動物由於它們簡單而平凡的飲食慾望,世上又有足夠的草成為它們生存的生活資料,所以養成了忠厚、溫和的性格。食肉動物,由於它們以肉食為生,便必須具備以大吃小的能力,從而形成了殘酷、兇猛的性格。
其二是形體特徵。動物的形體特徵,也往往是由於生活環境和生存的需要而長期形成的。比如食肉動物的眼睛大都長在額的前面,有銳利的牙和爪,頸短腰長,體形靈活,這樣便於攻擊捕食。而食草動物的眼睛則是長在額的側面,能顧前觀後,頸長腰短,有的頭上長角,便於防守,但有的體形笨重。
其三是動作特徵。各種動物由於各自的性格、體形、環境的不同,它們的動作也各自有異。食肉動物能張牙舞爪,能坐,能嚇唬對方和便於進攻。而食草動物,能躺不能坐,既無利爪也無銳牙,有的只有依靠頭上的角來進行自衛,沒有角的便必須具備其他特殊的生存本能——逃跑、身上長刺、變色、鑽洞等。
通過動物的形體、動作,可以覺察到它的性格。但只有通過行動才能真正顯示出來。造型藝術是依靠形體、動作來揭示其性格和感情的,沒有性格和感情的動物雕塑,便只能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觀察•寫生•記憶
倘若沒有觀察生活的敏銳能力,不去掌握對象的基本特徵,不吸收自然美的基本因素,不尊重客觀事實,只在那裏閉門造車、苦思冥想,或滿足於一知半解,必將變成主觀主義的揑造。作為藝術,它既不能是純客觀的摹倣,亦不能純主觀的撒謊,只能是在客觀的基礎上加以主觀的提煉加工。
熊本來是不會站立起來行走的,但為了貪食,不僅可以在一剎那間站起來,而且還可以做幾個可笑而又笨拙的動作。如果塑造一條忠厚、老實的牛站起來討食,那未免太失去生活的真實而令人可笑了。
面目優雅的石火鳥,雙雙對對,形影不離,脈脈含情地追隨戲水,真是一對和平環境的“情侶”,但要是把似乎戴著鋼盔殺氣騰騰的鷹處理成這樣優雅,就未免張冠李戴了。
造化是豐富多彩、千變萬化的,每一個真誠的藝術家,決心為藝術獻身的人,決心堅持真理、反映時代精神的人,首先便要培養自己忠於生活的強烈感情。只有下苦功真誠對待生活的人,才能從自然中獲得與時代、與自己氣質相感應的東西。
動物園裏的動物,多是野生動物。但由於環境的改變,確不易發現其真實的野性,它們總是懶洋洋地睡大覺。其實,只要注意觀察,便可以發現其活動規律:一般來説早晚是比較活躍的,另外便是一日兩餐前饑餓覓食時最為活躍,只有在這種活動的時間裏你才有可能通過其形體特徵、動作特徵來發現其性格特徵,也只有通過對動物的動態、動作的觀察才能更加體會到動物在靜止中的性格特徵。如果到動物這裡看一下,那裏看一眼,東鑽西竄,什麼也抓不到,自然冷了半截;或者一到動物園,不加分辨,什麼動態都畫,結果畫了一大堆,也沒有多大用處。要想抓點有用的東西,每次不要貪多,要不失時機,耐心等待,深入觀察,分析比較。解剖一兩隻“麻雀”,當發現專業所需要的既能體現其性格特徵又能與人的特定感情相適應的動態,這時就要大刀闊斧、三兩下拿下其精神實質來。要達到這個目的,便要大膽的取捨,大膽地強調誇張,這樣才能迅速拿下對象,才能表達自己的感情、感受;而這種大膽的取捨、誇張,則依賴於平日對對象深刻的認識和速寫的熟練程度。
另一種方法,是靠記憶。記憶的方法,多是民間傳統的方法。記憶往往能把對象的主要的外在特點、內在特徵抓住,並自然而然地丟掉那些次要的不必要的細節。但是單純地靠記憶,易於停留在感性認識上。如果將記憶和概括、誇張的速寫結合起來,那就更好了。
誇張•變形•概括
誇張、變形是感情和性格的需要,是為了更突出對象的特徵,是為深化作品意境的需要,而不是使觀眾感到更加莫名其妙。因此,過分的和不恰當的誇張都會變成毫無美感的醜化。
誇張、變形、概括要能使有限的形象,發人深思,要能留給觀眾以想像的餘地。高明的藝術家,總是用樸素的語言,以少勝多地誘發觀眾共同來完成創作任務。那些被簡化、省略的地方,正是留給觀眾去回味、去補充的地方,而不是在表面上過於雕琢、過於渲染,以矯揉造作來取悅觀眾,或者只是為了追求時髦和獵奇的需要,只在那裏玩弄些空洞而蒼白的形式。
誇張、變形是藝術的一種強有力的表現手段,它可以超越比例和解剖的尺度,它可以捨棄對像本來存在的某些細節,也可以增加它本來不存在於這一對象自身的東西,從而既尊重自然又能超脫自然形態的約束。
誇張、變形是主客觀的融合,是每一個作者自己的認識與判斷,運用得當,就能産生藝術的力量;長此以往且能形成作者對生活的觀察。對對象的表現方法形成自己獨特的個性和風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