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漆藝大師全龍福訪談

時間:2011-04-06 11:43:19 | 來源:朝鮮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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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目黒雅敘園復原總監

“哪怕是1/100的復原工作,能夠接受這樣的委託我都覺得非常榮幸。就算以前的前輩們來了,哪怕做了,可能也只得到樸師傅、金師傅的待遇吧。如果是由我來復原的話,是不是也會得到‘老師’的尊稱呢。想接工作的話,該怎麼辦呢?是不是得準備一下。不過不懂的話,也可以學習啊”。

雖然還沒決定是否盡興復原,但全龍福還是報考了釜山的兩年制聖心外國語大學日語專業。他只是簡單地打理一下釜山公司的業務,每隔兩三個月便飛往日本。

“我對日本漆藝一無所知。因此,我找遍了日本能夠稱得上漆匠的所有漆匠。我在懷裏藏了錄音機,請他們喝酒的時候偷學他們的手藝。我每天只吃一頓100日元的納豆(日式大醬)堅持學習漆藝。我還在東京站旁的三省堂書店抄寫漆藝專業書籍的內容,還隨時到目黒雅敘園拆下樣品研究,晚上則在上野公園露宿。教訓那些欺生的露宿者,甚至被他們擁戴為頭領”。兩年後的1988年1月,目黒雅敘園終於找到全龍福。“我們對您很感興趣,能不能來一趟具體協商一下”。他馬上帶著研究手冊和方案飛到了日本。自他初次赴日以來,第一次在“酒店”接受了1周的貴賓級待遇。

站在梯子上,他指著那些作品,不停地説“可以復原”。這些作品都是被負責新建的建設公司判定為“無法復原”的作品。“我説能做,那就是能做。別讓我再説一遍。不想復原我就走”。全龍福拂袖而去,回到了釜山。就因為他虛無縹緲的夢想,家裏已經斷電,而且找不到一粒米做飯吃。“沒管別的,我只交了電話費,因為日本會來電話”。過了一天,又過了一週。全龍福燒酒就著鹹菜度過了焦躁不安的日子。“除了睡覺的時候,我都是在醉酒的狀態下呆望著電話度過了一天又一天。我身高182㎝,體重超過80㎏,但竟然瘦到了62㎏。4月份的一天,終於來電話了。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去請您’”。全龍福至今還記得當時的通話內容。

“全老師,我們高管會議一致同意由您來負責復原及創作工作有關的工作”。上個月18日,在東京目黒雅敘園茶館,全龍福邊説這些話,邊流下激動的淚水。就在那一天,全龍福跑到外面,看到狗的時候就對狗説謝謝,看到路邊的樹就鞠躬。“原來真的有神啊,原來上天真的會眷顧努力的人啊……”。據説當時投標的日本漆匠超過3000人。“對於只要1/100就能讓我感激不已的事情,我竟然要負責全部。至今想來都覺得那是一場夢。雖然信念很重要,但最終還是靠我的努力才得以實現。不努力,就不會有好運相伴”。

▲全龍福復原的目黒雅敘園的一個房間,這裡全部都是朝鮮工匠的作品

復原工作也像打仗一樣

“漆”的英文是“japan”。難道這日本的驕傲竟然要交給朝鮮人來做?雖説目黒雅敘園復原就是一大新聞,但總負責人是全龍福這本身就是更大的新聞。全龍福對記者們表示説,“別人好像都拿出了家世和學閥,但我能拿出來的只有我的生命。我會盡全力復原,不會愧對那些來自朝鮮的工匠和他們的作品”。

1988年9月,全龍福帶領家人和7名弟子遠赴日本,把工作室設在岩手縣川井村一座廢棄的學校裏,開始了復原工作。岩手縣是日本漆的代表性産地,而且川井村沒有漆工的大敵——灰塵。然而,這裡的道路上隨處可見蛇的蹤跡,一到冬天就會積下好幾米深的雪,真是寸步難行,條件的艱難可想而知。他的兩個女兒松怡(29)和慧珍(26),還有他的妻子鄭河英和在川井村出生的小兒子賢民(20)埋怨他“為什麼我們要生活在這裡”。在離新幹線3小時路程的偏僻山村,全龍福的工作團隊增加至100人。

“因為工期已經定下來了,我們只能拼命工作。我的弟子們看起來就好像發狂的藝術家。仰著頭涂漆、粘金箔的時候,臉上就落滿了漆點兒。我們的臉都腫起來了,掉皮的皮膚上淌著膿水”。3年後的1991年11月13日,目黒雅敘園重新對外開放了。那一天,全龍福用塞滿了漆黑的漆料的指甲梳理著頭髮,眼前飄揚著日本國旗和南韓國旗。那一年他36歲,那一刻他暈倒在地。

世界最大的岩山漆藝美術館

岩手縣委託他來管理美術館。這座美術館原來的主人是出生在岩手的西洋畫家,美術館後來瀕臨被改建成停車場的危機。在準備了3年後,岩山漆藝美術館終於在2004年5月26日,在岩手縣盛岡市開館了。美術館的名稱來自岩手的“岩”和釜山的“山”。“他們邀請我加入日本國籍,但我拒絕了。如果加入日本國籍,就能得到文化基金的支援,工作起來會更方便一些。但我不是朝鮮的漆匠麼”。

美術館展出了世界最大的漆藝作品“岩手之魂(18m x 2.42m)”和他的作品以及他的弟子們的作品。他作為外國人,還擔任著岩手縣唯一的文化藝術審議委員。“這座美術館不是我自己的。到了明年年末,我也能還完債務。那時我會把美術館物歸原主,還給岩手的。我要向世人展示這是一個藝術家竭盡全力重新建起來的,也希望自己能夠被世人公認為作家,那就足矣。我只要把涂漆的一隻毛筆放進包裏走就行了”。全龍福每件作品的價格均在幾千萬韓元以上。雖然他每年的收入都在5億韓元左右,但他除了留出生活費以外,全部捐獻給了美術館。“要還的”還有別的。全龍福把兒子賢民的朋友西田浩平(19)作為要培養的弟子。“藝術無國境,有一天賢民也會搞藝術的。他和西田浩平會把漆藝繼承和發展下去吧”。已考上紐西蘭名牌大學奧克蘭大學美術史專業的賢民放棄了就讀奧克蘭大學的機會,已向首爾大學歷史教育係申請了外國人特招,正等待結果。(預計現在已經就讀首爾大歷史教育係)

價值5億3000萬韓元的鐘錶

5月,在目黒雅敘園召開了日本最著名的鐘錶公司精工的新産品發佈會(“Credor典雅”系列鐘錶)。發佈了全龍福採用漆藝設計的24件鐘錶作品。一件直徑3cm的表的價格竟達5250萬韓元。如果未涂漆的話,也許價值只有400萬韓元。在全龍福的筆下,價值暴增了10倍以上。

自報道出日本引以為豪的精工與全龍福攜手設計鐘錶的新聞後,日本的工藝家們發狂了。先是目黒雅敘園,然後是岩山漆藝美術館,現在竟然是精工?最終在9月份,精工在千葉縣的公司總部召開了會議,通知全龍福“無法續約”。接到通知的那一刻,職員接到了不知誰打來的電話,臉色頓時變得蒼白。“24件全部賣光了!”。幾天后,精工的高層派人到岩手道歉,和他協商第二年新系列産品的合同相關事宜。

2008年10月,對於全龍福來説是夢還是恨

18日夜,雖然夜色深沉,但東京目黒雅敘園燦爛的光輝下,這裡的人們摩肩接踵。通宵達旦的院子裏熱鬧非凡,室內正在舉行婚禮。從電梯那裏開始就是全龍福的螺鈿漆作品。從大門到內部,孔雀和海駝熠熠生輝。墻面上“全龍福作品”金光燦燦的銘牌引人注目。擦肩走過的職員們都停下腳步向全龍福致以90度的深鞠躬。

這裡陳列著朝鮮工匠光信的作品,以及全龍福的作品,甚至還有與目黒雅敘園首次合作時的那個小飯桌。全龍福表示,“即使現在死神來了,我也能欣然地説‘謝謝你讓我活到現在,我會甘心和你走的’。我不會讓人們為我舉行葬禮。既然我的作品流傳於世上,我的兒子還有弟子們還活在世上,那麼我仍然活著”。在他心滿意足的表情下,可以看到他的眼圈紅了。“我想回到埋著我的父母、我的兄弟的南韓。我的根在南韓。作為南韓人,我已經在日本成長至今。現在,該是讓我回到生我的故土的時候了”。

從20歲開始奮鬥至今,“我要回到我的根——南韓,成為不亞於已經到天堂去的白南準大師的藝術家”。但他還表示,“回到南韓,人們歧視我是漆匠,我還被人白眼,蔑稱為‘倭式漆匠’,我真覺得很尷尬”。“就算完美再現了高麗青瓷,500年後有人挖掘出我的作品後會説什麼呢。會説‘真是保存完好的高麗青瓷啊’。傳統就是這樣的,不是説模倣古老的就會成為傳統。那樣的話,我們豈不得製作櫛文土器呢”。全龍福斬釘截鐵地表示,“傳統是應在繼承的同時發展的價值”。他表示自己正是在這麼做的,在日本的土地上作為南韓人自豪地生活著。

作為這種“繼承和發展”的一環,全龍福選擇了音樂。在上個月17日,岩山漆藝美術館進行了日本團體“Sensation”的演出。這是一場由全龍福涂上漆,粘上螺鈿製作的電吉他、貝斯、鼓的演奏會。在彈了30年吉他的記者聽來,音質也非常清透,共鳴也不錯。全龍福和Sensation計劃帶著這些樂器在日本巡迴演出,向人們展示“行為藝術”。“舞臺的佈置採用漆藝作品,而且演奏用的樂器也是漆藝作品。在這華麗的舞臺藝術與音樂共鳴的時刻,是否是其他體裁的傳統在延續併發展呢”。看他的神情不難猜出,只要有機會,他也想明年在南韓展示那極致的舞臺。

雖然時間很短,但匆匆欣賞過他的作品,看到他付出一生建起的大業,記者覺得他應該返回南韓或者背上行囊,帶上涂漆毛筆一隻,走向世界,向世人展現南韓人全龍福的風采。

-以上內容和照片摘自朝鮮日報記者樸鐘仁于2008年11月1日的報道的[Why]“只要拼命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我是朝鮮的漆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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