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文樑與中國洋畫運動

時間:2010-03-25 16:56:11 | 來源:藝術中國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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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超 上海大學教授

一 顏氏經驗

中國洋畫運動開端之初,陳抱一曾經有所謂“時潮”之説,此即指上海得近代文明之先聲而興起的新學之風,並由此影響上海的畫界。顏文梁正是此新學之風的親歷者之一,也是此文化歷史的見證者之一。

1909年上海商務印書館“技術生”招收,進行正式的洋畫訓練。當時應考者四百人,顏文梁也為其中者。商務印書館聘日本畫家松岡正識主考。揭曉錄取三十人,顏氏為其中之列。技術生師從日籍畫家學習西洋繪畫,教材採用日本美術學校編印的《洋畫講義錄》,以兩江師範學校用日人井村雄之助所編畫帖為主。後來上課也均採用“寫生”方法。

而于1911年始,篤志於西畫實踐的顏文樑先生,也曾開始過其坎坷的油畫顏料自製歷程。於此構成珍貴的“顏氏經驗”。之一,顏父告文梁法國油畫(所繪普法戰爭巨幅場景逼真),其始知油畫。在水彩畫上涂上膠水,屢試失敗;(1911年)之二,由商務印書館圖畫室主任松岡正識(日籍)所教啟示,于水彩上施以蛋白,顯然“發亮”,然終非油畫;(1911年)之三,自學油畫,于書攤購得西洋畫雜誌多冊,擬自行試製。先以熟菜油和以中國顏色,又以蓖麻子油和以色粉,再添瓷漆,均告失敗;(1912年)之四,從漆匠所教,以熟桐油調之,似可溶化,然粘性過強,難以開筆;(1912年)之五,再求教漆匠,教以魚油(現名清漆)加松香水,調色粉,易溶速幹,可以作畫。顏氏所作第一幅油畫《石湖串月》,即用此法;(1912年)之六,獲悉上海有售亞麻仁油,性質宜於作畫,即用此法,即往購之,試調,果然易幹。顏氏第二幅《飛艇》,即以此法畫之;(1913年)之七,顏氏自作油畫。苦於粉色不全。又從法國人所著《繪具製作法》中領悟,試以重鉻酸鉀,和以醋酸鉛,沉澱後得粉末,晾幹即成鉻黃,應用甚是方便;(1916年)之八,顏氏至上海畫大世界遊藝場夜景,其間繼續試驗各種畫布性能。……

類似于顏文梁自行摸索試製油畫的事例,可能在當時其他西畫家處也時有反映。大多數嚮往新學的年輕人,靠西洋畫片來摸索油畫的技法。在清末民初的早期西畫教育階段,如上海油畫院及布景傳習所、城東女子藝術科和上海圖畫美術院,“無法可依,全在摸索中”,説明早期上海的西畫家對於油畫材料性能尚處感性的試驗之中。直至20世紀二十年代留學生陸續歸國,這種現象才逐步改觀。

二 蘇州畫賽會

在新文化運動潮流的影響之下,20世紀初新型的美術展覽形式在中國出現。1918年顏文梁與友人發起成立了蘇州賽畫會。——這是一種不同於傳統書畫雅集的新型美術展覽形式,其宗旨為“提倡畫術,互相策勵,僅資瀏覽,不加評判。”每年舉辦一次,從1919年直至1933年,蘇州賽畫會共舉辦了十四屆展覽。其中體現了顏文梁早期美術的理想。即所謂“發起畫賽會以競進步,組織美術會以資磋磨,創辦美術館以提倡社會文化。”在這樣的藝術社會化宣傳過程中,發起者並非以精英藝術的樣式公開於世,而是不將作品分為既定的中西古今,展出作品名稱十分多樣,如“國粹畫”、“油色畫”、“水色畫”、“鋼筆畫”、“鉛筆畫”、“炭畫”、“蠟畫”、“漆畫”、“焦畫”、“照相著色畫”、“刺繡畫”等,每次活動參加作品數量甚為可觀。我們知道,所謂中國洋畫運動的“前夜”時期,伴隨著私立美術教育活動的前後,出現了至今後人尚未梳理清楚的“民間路線”。其中的參與者,身兼教育和商業活動之間,成為美術啟蒙的先行者。在蘇州賽畫會的早期活動中,曾經有徐咏清、胡粹中、張光宇、黃覺寺、朱士傑、梁鼎銘等畫家的參與,表明瞭這樣的展覽交流活動,成為這個特定時期“民間路線”的代表。

在20世紀20年代前夕,中國美術院校尚未出現普及態勢之際,蘇州賽畫會以半專業的方式,形成了藝術界與社會民眾交流的重要紐帶,而且連動了南方和北方,他們活動影響範圍顯然不局限于蘇州,他們向全國範圍徵集作品。1919年元旦,“北京大學畫法研究會” 首先響應,曾由顧頡剛作為代表,攜帶畫法研究會提供的八件作品參加。結果本次賽畫會參加作品達一千多件。隨著展覽的展開發展會員,到了1922年,會員有七十人,他們同時還通過創辦《美術半月刊》作為聯絡成員交流思想的途徑。

按照組織者的構想,蘇州賽畫會具有美術教育的計劃中的一部分有效環節。所謂“組織美術會以資磋磨,創辦美術館以提倡社會文化,設立美術校以造就後起英秀,具有連帶關係。”事實上,參與到團體組織活動中的主要成員,以後大多成為蘇州美專的教師。因此,中國洋畫運動的前夜時期,其美術院校的誕生並非偶發所生,卻是有一下列潛隱的前兆和鋪墊。類似于天馬會與上海美專,赤社與廣州美專,蘇州賽畫會與蘇州美專,同樣具有著如此耐人尋味的歷史因緣。在此方面,顏文梁是一個積極的活躍分子,而且充滿著理想樂觀的色彩。正如他在回顧蘇州美專十年校慶之際,將蘇州賽畫會的草創時代,賦予了深情的希望:“我山明水秀之蘇州,成為世界美術之中心,而光華燦爛之美術世界,更從我美校微光中發現。

三 蘇州美專

中國現代美術史的發端,其實正是我國現代美術教育的興起為標誌的。作為“洋畫運動”的初始,首先表現為美術教育進入專業格局的深化和改觀,使得初期西畫教育中的臨摹範本的師範化教學模式發生突破。作為私立美術學校的主要舉措,西洋畫科的設立突出了寫生教學的意義,並在人體寫生和風景寫生方面,雖然在當時流露出一定的初創時期的痕跡,但是其真實地記錄從臨畫法到寫生法的轉變,體現其畫學啟蒙的價值。

在早期私立美術教育方面,顏文梁在江南地區的蘇州無疑形成了一種勢力和影響。與同時期的私立的美術學校一樣,使得當時的美術學校創立,為中國新興的美術教育帶來新的機運,西方美術教育通過美術學校的開辦影響中國。

1922年顏文梁創辦蘇州美術專科學校,這是繼上海美術專科學校之後又一所具有影響的私立美術學校。從1928年至1931年,蘇州美專學校規模擴大,學生人數逐年增加,美術教育逐漸走上正軌。1930年,學校本科增設藝術教育係和研究科,並且開設了選科。1928年,顏文梁赴法國留學,學校行政事務由胡粹中主持。1929年顏文梁入巴黎高等美術學校學習,留學期間還先後到布魯塞爾、倫敦、羅馬、佛羅倫薩、威尼斯、米蘭等地遊覽考察,觀摩西歐各國歷代名畫和美術教育。1931年年底,顏文梁回國。他將留學期間節省出來的生活費用,為學校購置歐洲名作石膏像近五百件、藝術圖書萬餘冊,分批運回祖國。其品質精美,數量眾多,堪稱全國美術學校之冠,極大地推動了學校的美術教學。從1922年到1949年,蘇州美專經歷了近三十年的艱難歲月,在社會動蕩與戰爭時期,努力實現現代藝術教育轉型。 I

無論是早先的上海美專,還是後起的上海藝大、中華藝大、立達學園美術科和私立蘇州美術專科學校等校,其起步和發展,都反映了當時美術家重要的社會化活動及其影響;而其中聚合派生的西畫團體,無論是其歷時長短,規模大小,又都反映了當時美術家重要的風格化努力及其走向。此如參與天馬會活動的汪亞塵所言:“雖然還沒有主義之爭,確有了新舊的爭端,這倒是主義之爭的動機。然而藝術上不論哪一種爭論,都要依據學術而來,我認為以學術做本位的爭執愈劇烈,藝術的本身,愈見進步。”值得強調的是,“寫生”之法是貫串于教學和研究的重心,自然導致這一時期油畫未顯現具有“主義”傾向的風格跡象,而對景對物的寫生技術的優劣和高下,又基本培植了西畫家趨同的視點觀察和視覺思維方式,儘管其中“新舊爭端”激烈,但卻已表明瞭初期學院化傾向具備了可貴的起點。

四 我國近代洋畫界之獨步

以鉛筆畫和水彩畫為主的西畫模式,隨著20世紀20年代漸次興起的美術教育而發生改觀,油畫的寫生課程開始走向正規,並予普及。以木炭素描為基礎畫法,後進入油畫法為主的色彩學習,這種西畫新構想,成為當時中國西畫界興教育、辦畫會的主線。而圍繞石膏、靜物、人體和風景所進行的寫生,構成了同期西畫展覽的統一基調,幾乎是當時美術品的代名詞,因而當未形成創作意義上的風格和主義傾向。對於20世紀前期包括顏文樑在內的這批以“寫生”為中心的倡導者,歷史將他們賦予寫實主義傳播者的角色。而顏文樑的歷史作用,正在於以風景為主要藝術樣式,進行寫生型創造,貫穿于美術教育和創作之中。

對於油畫藝術的堅持和留守,顏文樑自然是聞名于畫界的,這在中國油畫前輩之中可謂是不多的幾位之一。他沒有中國畫作品傳世,也沒有主題性創作的記錄,其摸索的是中國油畫的風景寫生型創作之路。從素描到油畫的西畫時間方向,提煉的是色彩造型的學院派技術路線,是其起飛的方向,而寫生教育是其軀體,組織畫會和興辦美展是其雙翼。“民10年前後期間”,正是中國洋畫運動的醞釀和開拓的時期,20世紀20至30年代,中國美術教育出現了一個重要的摸索階段,顏文樑的早期藝術實踐,印證了洋畫運動初期成長的藝術事實。

顏文樑是中國早期赴法的留學生之一,其對中國的藝術教育的影響同樣顯著,並不遜色于其他一些留學生先行者。他的突出貢獻在於,把西方學院式的教育方式移植到中國。三十年代初,他從歐洲回國時,帶回了一大批西方美術畫刊和四百六十座西方經典石膏像,使其所創辦的蘇州美術學校成為中國全國石膏像最豐富的中心。三十年代後期,顏氏又繼而在上海創辦蘇州美專滬校。他以獨特而精湛的油畫技法和美學思想,一絲不茍地貫串于他的美術教學之中,又以執著的勤奮,致力於以風景油畫為主的多産創作之中。顏文樑崇尚西方古典主義的“科學法則”,強調“真”,而他解釋“真”就是“透過對某一事物的再現”,而創造的形象,“沒有真就沒有美,美要附在真實上面”。因此通過透視、素描、色彩所達到的形象準確,在他看來,這不但是教育的基礎,也是創作的基礎。他的不少油畫作品具有體察入微的客觀真實效果。即體現了畫家深刻的審美思想和精湛的寫實語言表現。其中色彩造型響亮、細緻而凝練,工寫相合,大色塊的渾厚與細筆觸冷暖色對比交替想映襯,構成了渾然一體的場景氛圍,畫家筆下的湖光山色頓然憑添了生動的詩意。從這一點上看,顏文樑的作用與徐悲鴻有相似之處,他們都把古典主義、新古典主義作為經典而植入,力圖改良中國的繪畫藝術,並與西方十九世紀的藝術傳統建立聯繫。

1934年11月1日出版的《美術生活》第8期,對於顏文樑的專欄介紹如下:“顏文樑,吳縣人。前在歐洲研究繪畫多年,今任蘇州美專校長。擅長寫實,用筆飾色,惟妙惟肖,堪稱我國近代洋畫界之獨步。”作為20世紀中國寫實油畫的代表人物,顏文樑的作用與徐悲鴻有相似之處,他們都把古典主義、新古典主義作為經典而植入,力圖改良中國的繪畫藝術,並與西方十九世紀的藝術傳統建立聯繫。顏文樑以獨特而精湛的油畫技法和美學思想,一絲不茍地貫串于他的美術教學之中,又以執著的勤奮,致力於以風景油畫為主的多産創作之中。顏文樑崇尚西方古典主義的“科學法則”,強調“真”,而他解釋“真”就是“透過對某一事物的再現”,而創造的形象,“沒有真就沒有美,美要附在真實上面”。因此,通過透視、素描、色彩所達到的形象準確,進而實現油畫語言的豐富美感。在他看來,這不但是教育的基礎,也是創作的基礎。他的不少油畫作品具有體察入微的客觀真實效果,體現了畫家深刻的審美思想和精湛的寫實語言表現。其中色彩造型響亮、細緻而凝練,工寫相合,大色塊的渾厚與細筆觸冷暖色對比交替想映襯,構成了渾然一體的場景氛圍,畫家筆下的湖光山色頓然憑添了生動的詩意。

事實上,顏文樑與李鐵夫、徐悲鴻、吳作人、呂斯百等名家一樣,在中國油畫早期的傳播和實踐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中國油畫推進者的形象。他們在留學時期,接受了系統而紮實西方學院派寫實傳統的熏陶和訓練;他們歸國以後,又立志將寫實主義作為科學法則,貫穿到中國現代美術教育的建設之中。他們在本土的美術教育實踐的機遇和發展空間,遠比早于他們回國的“寫實先驅”一代要優越和充分。在30至40年代,儘管歷經戰火的磨難,他們依然不屈不撓地堅持著寫實主義學派的發展,他們中間有的通過不斷擴大他們教育和創作的影響力,有的還努力以他們的藝術接近廣大的社會民眾,體現和反映出他們熱切的呼聲,在中國本土形成了強有力的傳播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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