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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宋莊20年:中國最大的藝術家聚集區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3-12-19 10:21:50 | 文章來源: 藝術財經

從藝術到地産

在宋莊小堡村,幾乎每一家都有房子租給藝術家。藝術家的入駐促成了新型經濟結構的産生,解決了農民的生活問題。那麼誰來解決藝術家的生存問題?栗憲庭跟地方政府溝通,希望建起畫廊區,號召畫廊進駐宋莊,希望宋莊美術館與其他民營美術館能夠有一些學術交流,在宋莊建起利於創作和交流的生態環境,甚至是一個藝術市場。但是在後來的發展當中,越來越多人借發展藝術之名搞地産,這就是栗憲庭曾在文章中提出的“私地産”。

“房地産是國家掛牌的,小産權是集體的商品開發,私地産的概念是説比如一個領導或者一個商人,以藝術家的名義買了一塊地,蓋了很多工作室出租,這實際上是地産性質,拿的是中間房租的費用。這使得宋莊的房價不斷增長,越來越多藝術區都在趨向於這種地産形式。”

在2009年政府某藝術節上,栗憲庭在演講中提出了宋莊藝術區的三個問題,即硬體、軟體問題,當代藝術和其他藝術的關係問題以及藝術家和日常生態問題。宋莊的開發逐漸成為地産業,私人美術館、畫廊、工作室足夠多,但藝術管理落後。很多畫廊空著,如上上美術館,一年到頭也沒有幾個展覽。宋莊火了,尤其2008年《三聯週刊》報道以後,吸引了大批藝術家、官員前來考察。栗憲庭不停接待各地市委、市長,大家都看準藝術區帶來的經濟效應,希望建立起同樣模式的藝術區。然而藝術火了,三教九流的人就都進來了,賣石頭的,畫行畫、賣字畫的等等。甚至還有學院裏的教授也來建工作室,如此的發展實際違背了栗憲庭的初衷,“這些人是在跟自由藝術家、畢了業沒工作又熱愛藝術的年輕人搶飯碗!”宋莊的小産權房蓋了很多,地産商的加入導致房價上漲,最後反倒是藝術家進不來了。文化産業變成借文化搞地産。一些地被封了,地産商就借文化産業之名申請解禁。栗憲庭認為當下的美術館熱實際只是新一輪的地産熱,與藝術和文化都沒有關係。

小産權房被查封一事曾鬧得沸沸颺颺,高惠君認為小産權房針對的不是地皮也不是藝術區而是買賣。一座樓從設計在圖紙上那天起到施工、建成都沒有違法,直到樓盤開市起成了違法建築。從違法到不違法,價格從20萬到400萬,樓沒有變,只是多了幾個公章。這和戶籍是一個道理,制度如此。

拆?不拆?

宋莊之外幾處藝術家聚居區拆遷風波也讓宋莊一些藝術家忐忑不安。有人來找高惠君合計究竟會不會拆?拆了怎麼辦?高惠君輕描淡寫:“他們真要拆我就只能幫著拆”。他認為個體是無力抵抗潮流的,在一個局部上的反抗是沒有意義,不反抗也不代表投降。高惠君自己也做了分析,他認為如果真有人來拆房,不論是開發商還是政府,或者是雙方聯手,非要搞清楚他拆了房準備幹什麼才能想明白到底會不會拆。假設拆了是要蓋商品樓,徵文必須是國有出讓土地,這不是普通開發商做得到的,需要政府權力介入。而政府希望的是在這裡建立藝術區。“他把你拆了,把你搞成一個困難戶,一個到處去告狀的人,然後他再蓋藝術區,這個藝術區他要給誰住?”

又一個798?

宋莊向藝術區發展會不會成為第二個798,第二個藝術觀光區?高惠君和栗憲庭都認為這是不可能也做不到的,宋莊只會是一個藝術家聚集區。高慧君解釋聚集的概念是既可以有藝術機構,也可以有很多人住,同時有很多藝術家工作室。一些國外藝術機構、學院校區都會慢慢入駐宋莊。

談到其他國家的藝術區發展,栗憲庭介紹説其實都是相似的模式和處境,藝術家把這個區域帶動起來之後繁榮的是其他産業。798的例子跟SOHO是一樣的,SOHO在1960年代是很廉價的紡織品倉庫,當時的前衛藝術家、極簡主義藝術家以低價在SOHO買工作室。慢慢SOHO火了,品牌店就跟著入駐,房價就被抬高了。這樣一來藝術家又租不起了,只能往外走,搬到伯克林、到西村去。

栗憲庭認為宋莊很難發展成為798,因為宋莊實在太大了,租不起小堡村的藝術家就去周邊更便宜的村莊,那裏還不像小堡村有這麼多投機商人,房價還能承受。

自由和保障

不論講到宋莊還是從前的圓明園,栗憲庭都在“藝術區”前上“自由”二字,至於“自由”的含義,栗憲庭開玩笑説,自由是指生活方式自由,不用開會,不用上班,隨便可以睡到什麼時候。

當年在圓明園藝術區的聚集作為對戶籍制度呼應的藝術家們如今在宋莊仍舊因戶籍問題為子女上學、個人養老等社會保障欠缺所困擾。在宋莊上學大概要交1萬到3萬元贊助費,據説,到通縣則要10到15萬;至於養老更是沒有絲毫保障。儘管藝術家為宋莊帶來了經濟效益,卻沒有人願意出一點錢做藝術家養老基金。人們看到的只是誰誰的作品賣了怎樣的大價錢,卻不知道那只是少數中的少數。

冬季取暖一直是宋莊的難題。曾有一部分人靠燒鍋爐取暖,今年起宋莊又開始了天然氣管道建設,鍋爐不能再燒了,天然氣的建設費也攤在藝術家頭上,讓人費解。

高惠君説自己的工作室因為地基問題想通天然氣也通不上,現在鍋爐也不能燒,冬天就只能去南方,等春暖花開的季節再回來。栗憲庭則解釋説:“因為這裡的地不是正規國家建設開發的。正規開發當然是商家出這個錢,算基建三通一平,但是那個房價又不一樣。我們折騰了很久,一直在鬥爭,只希望村裏和天然氣開發商財務透明,希望他們合理,希望知道哪些錢是我們應該付出的。”

宋莊的官司

2007年,宋莊有過一場官司,裏面有個傳奇人物叫王笠澤,他在法制報做過美編,後來又去學習法律,成為主編。王笠澤在宋莊畫畫待了快十年,宋莊的藝術家火了以後,農民就開始告藝術家,想把賣出去的房子再收回來,當時被告的王笠澤就是第一例,從此他便開始研究此類案例。當時,藝術家李玉蘭的官司轟動了法律界,成為當年的十大案件之一。王笠澤去為李玉蘭當了辯護律師,打贏了官司,在法律界名聲鵲起,寫了一本書《宋莊房訟紀實》,栗憲庭為書作序《夢魘宋莊》。

“藝術家和農民成為一對被告和原告,完全源於一個假像,即在於2000年以來藝術市場的活躍和少量藝術家的富裕,它成為一個貌似經濟關係的不平衡——“畫家發了”造成的,既然“畫家發了”,當年賣房子的農民覺得“虧”了,就把藝術家告上法庭,要求索回當年賣給藝術家的房子。事實上,只有極少數藝術家在藝術市場獲得成功,而這種“成功”卻變成了一種“神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藝術家到藝術區聚集,其結果是大多數的藝術家並沒有獲得“成功”,反而引發了宋莊和所有藝術區房租的一路飆升。就目前宋莊藝術區農民和藝術家所得到的利益看,農民作為房東的收入穩定並逐年增加,而絕大多數藝術家生活得非常艱難,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承受著精神壓抑和生活窘迫的雙重壓力。”(節選自《夢魘宋莊》)

栗憲庭回憶説:“此後又有一大批藝術家被告,包括方力鈞。我們最後爭取到的是可以要回去,但當時買1萬塊錢,改造花了九萬,再加上區位補償,一個房子到了20多萬甚至50多萬。農民有能力就買回去,但一般沒有能力買,也沒有能力擱置。將來如果拆遷,有些區位補償和原來的地主有一個分紅比例,這也算是保護了把藝術家的利益。”

宋莊的浮躁和艱難

宋莊的藝術家流動性非常大,有一批人是常駐的,還有一些零零星星待上一個月甚至一個星期就走人的。這些藝術家以為來到宋莊就能賣畫,結果待了半年了一張畫沒有賣,滿懷著怨氣就走了。還有些藝術家不賣畫是因為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有別的謀生渠道,比如畫畫廣告或是搞設計。

“宋莊在某種程度上講是很浮躁的,是中國北京最爛的藝術區,什麼爛的藝術家都有。但另一方面,有一大批真正熱愛藝術、做得很不錯的藝術家沉在下面。宋莊的藝術家類別是最豐富的,除了畫家,獨立電影人、音樂家、詩人、攝影師,甚至建築師這裡都有。藝術就是藝術,藝術創造的是藝術,但藝術在商品社會創造出來的是商品。商品、經濟是另外一個行當,我們不懂。如果它的發生是按照正常渠道走的,藝術家還是可以找到出路,這是一種生活來源。在中國沒有贊助藝術的機構,像西方、像日本、南韓都是有贊助藝術家的基金會,中國沒有。那你靠什麼,就靠多多少少能賣掉一幅畫。所以藝術家一定得用副業來養藝術。在國外看到的年輕藝術家生活也很艱難,他們基本都打工,沒有年輕藝術家能靠賣畫活著的,大部分都要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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