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一些遺棄的、廢棄的場景能激發你創作的衝動。
董文通:對,中國現在也在面臨著大拆大建的時代。我本來就不是西安人,是一個外地人。來到西安這個地方,它是在不斷更新的一個城市,每年都要拆很多的東西。可是,我從家鄉離開之後,家鄉那邊也開始不停的拆,所以,我現在到哪都是陌生的,很難説那個地方是屬於我的故土,或者説那個地方我更熟悉。一個街道,包括西安這個城市,哪怕半年都有變化,那更何況我的故鄉,現在農村也在新農村建設,有很多過去的記憶都不斷在遺失,雖然物質越來越豐富,但我們這代人心裏都會顯得愈發空虛,總覺得缺了根源性的東西。我以前做過一個個展叫“尋源計畫”,我從從哪來,將要到哪去,就像高更的作品《我從哪來》,跟我有關係的東西是什麼,就是在追問這個問題。當時還有做一個系列叫做《永樂宮搬遷系列》,也是關注永樂宮搬遷的一段歷史,是對這段歷史的變化、變遷的一種感觸吧。
藝術中國:現代各種資訊、資源都在共用,藝術家們接受到的內容也更加多和廣。那怎樣才能在這其中保持自我的特色,避免趨同化呢?
董文通:這個問題也是我們現在在教學中會關注的一個問題。現代社會資訊的交叉,會導致一些人選擇走捷徑,比如説選擇利用一些即成的語言方式、視覺方式,來做一些東西。這個是在現在社會不可避免的現象,很多藝術家都會或多或少地受到一些影響。每個時代,國外、國內都一樣,就像裏希特,這個藝術家對中國的影響巨大,那他對西方的影響就不大嗎?我到國外考察學習發現很多年輕的藝術家也會或多或少的受到裏希特、基弗的影響,在一個時代這個問題是不可避免的。另外一個問題,我覺得極為重要了,很多藝術家過於關注形式了,好像在不斷翻新的是畫面的形式和面貌,而不是在關注內在的東西,就像我們這個時代缺的是什麼,我覺得缺的是內在的、自我的、真實的藝術家個體的呈現,我們在這個社會中,每個人的境遇完全不一樣,所以對於同一件事情的感受能力也不一樣,我們自身就會揮發出一種自身特有的氣質,包括繪畫的語言,包括關注的視角,每個人都會不同。所以我覺得這個時代應該要做的是關注內心、關注自我,不要去看別人,也不要管你的作品是不是會和別人的撞車,是不是夠前衛,這些問題不需要太多的去考慮,也不要説為了創新而一味的去追求新的內容,不要去刻意,而是要在生活中確確實實的去面對事物本身,有沒有從中悟出些東西,這個才是關鍵。因為這個功利主義的時代人們很容易焦慮,浮躁,甚至陷入一種隨波逐流的狀態。所以我覺得在這個時代,恰恰需要的是自我的反思,讓自己的內心能夠冷靜下來,就是踏踏實實的去感受我們生活的世界,這個很重要。因為我們就是當代的人,當代生活也在不斷的變化,所以要找到和自己內心真正對應的路子。就像我剛才説的,我表現“遺落的學校”這個主題,這個就是和我自己內心需求有關係,很多人説,“董文通,你的作品破破爛爛的看起來很土啊”,我説我就是土,因為我就在中國當下這種不斷拆建的狀態之中,我也沒有能生成一種完整的文化認知,我的血緣之中也沒能與它完全聯繫起來。因為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加之西方的一些新鮮文化的衝擊,導致斷掉了。我們都在這個時代中判斷,找自己,找屬於自己的的類型,這個類型是個性的類型而不是屬於哪一類語言形式,更多的是內心,個性,氣質,這些方面,每個藝術家都不太一樣,應該回到自身、回到本源。
藝術中國:如果在這個時代中選擇畫一些不受關注的題材,還是要忍受一些寂寞的吧?
董文通:現在藝術家圈子化,天天都接觸網際網路、微網志、微信等自媒體,好像要活在聚光燈下,如果不在聚光燈下好像就是被冷落了,孤立了。但是在聚光燈下吧,我覺得人是“盲”的,腦子是空的,其實一直是在跟著隨波逐流。我覺得這是要警醒的,我反倒有時候就是喜歡靜下來,我在藝術區的工作室就是最偏僻的,基本上很少有人去,我也很少帶別人去。因為,人去,無論是收藏家、評論家去、藝術家去,不免都會對我有干擾,所以我特別希望自己能夠待在一個不受干擾的地方,但是這個時代就不是這樣的,不能完全的自閉起來,只能是自己內心調整吧,不管是遇到了冷落,不被大家關注,或者有些展覽不能參與,或者是怎麼樣的情況,我覺得這個時候就要反思,就要自省,要自己實實在在的潛心創作。只有把自己的東西做好了,機遇、機會才會來,另外,我們畫畫的目的不是簡單的讓大家都喜歡,都認可,更重要的是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藝術精神的家園,一個世界,只要把這個家園建立起來,人生就豐滿了。不然,有的人一旦被認可一直到老都是一種形式,一種面貌,沒有新的探索,而且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沒有表達出來,沒有言説出來,看到自己的作品也沒有成就感,那麼這樣就是偏離了做藝術的道路。
藝術中國:你現在既是西安美院的老師,也是一位藝術家。那你是怎樣平衡兩者之間的關係的?
董文通:目前來説,作為學校的青年教師,還是要把學校的教學任務做好。現在我在學院的造型藝術部擔任教師,主要負責新開設的一些課程,比如我們的素描體驗,色彩語言表現,抽象語言表現等等一些新的課程,這些都要花很大的精力去做。在教學中,和學生們一起研究,怎樣讓學生在藝術學習探索中主動地發揮他們的創造力,讓他們有發現力、創造力,在作品中有語言表現力,讓他們獲得比較自由的一種狀態。對於自己的繪畫來説,就只能靠節假日吧,其實在教學的同時也是有收穫的,也不是説自己光顧著教了都忘了自己的創作。現在教學不像過去,必須要在哪個時間點教特定的內容,我們教一年級的時候就要涉及未來的創作,從一開始就讓他們的內心是敞開的。在教學中我時常問學生,在當下創作中你希望表現什麼?在問他們的時候其實也是在問自己,我覺得教學是一個互相的、互長的過程。教學和創作也是互長的,教學的時候在思考怎麼創作,創作中獲得某些感悟的時候也可以用在教學上面。當然,我們這個年紀也會抱怨自己創作的時間很少,但是作為教師的身份就不可能和職業藝術家一樣,這是一種矛盾。但是我們在這種過程中自己慢慢會調整。
藝術中國:那你現在是跟畫廊簽約了嗎?
董文通:是的,跟一家畫廊簽約。
藝術中國:那你在未來有一些什麼展覽計劃嗎?
董文通:畫廊今年在安排一些計劃,像去年安排的深圳藝術博覽會,今年、明年也可能會參加一些台灣的藝博會或者是香港的藝博會,未來也可能會在北京做個人的展覽,現在只能説是畫廊在計劃中吧。現在需要我的作品有一個量上的積累以及質的一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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