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來,中國大大小小的民辦博物館蔚為壯觀,它與國有博物館一道記載著歷史,傳承著文化,但因現實的困境,自身限制等因素,民辦博物館步履艱難。
文物難遷
望野博物館落戶深圳龍華新區,館長閻焰收藏于北方的大批文物南遷運輸成了一個大問題。對國有博物館,這根本不成問題,但對一個民辦博物館而言,面對每一次達幾十萬元的“珍品”押運費用,卻顯得囊中羞澀。
為省錢,絞盡腦汁後閻焰想了一個笨辦法,每次購買4張、甚至8張軟臥火車票,湊成完整的獨立包廂,兩名工作人員同行,將文物打包封裝塞滿整個包廂。然後,再找關係、托朋友,在車站及列車長的特別“關照”下,還不敢聲張,靜悄悄上車。偶爾有路過的人對包廂內的貨物好奇,工作人員還要機靈地打馬虎眼糊弄過去。一路上,兩人盡可能少喝水,少上廁所,少離開包廂,即便吃飯也是一個人買了盒飯在車廂裏解決。“除了低調還是低調,整個過程比警匪片電影還要緊張。”一個參與押運的工作人員事後説。要知道,如果哪一次押運出了紕漏,對於望野博物館來説損失都將是致命的。
就是採用這樣一種螞蟻搬家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南北鐵路線上的往返,才有了“端坐”今天望野博物館中栩栩如生的金代紅綠彩人俑、精彩絕倫的戰國雲紋琉璃璧、令人叫絕的漢代可拆卸弩機、銅銹瑩瑩的青銅禮器、金光炫目的宮廷造像等展品。每次運輸的過程,閻焰想起來都後怕不已。“沒辦法,每次核價十萬以上的運費我們確實出不起,以萬件計的文物按標準運輸方式‘珍品’押運,單運到深圳就已經是天文數字了。”他兩手一攤,一臉無奈。
經費是最大的“攔路虎”
開個私人博物館,幾乎是所有收藏者的夢想。然而,博物館一旦開門,運營資金就成了一個無底洞。深圳多家民辦博物館閉門謝客的原因幾乎都如出一轍。
十里紅粧民俗博物館位於深圳寶安區福永萬福廣場的商業樓群樓二樓。“裏面都是好東西啊,據説那頂新娘花轎是博物館老闆花了1000多萬元從浙江收來的。”齊先生是商業樓群樓一家煙酒店的負責人,他對博物館的關門很是惋惜。十里紅粧民俗博物館的主人正是萬福廣場的開發商,博物館位於一家佔地 1800多平方米的酒樓中,希望參觀者在品嘗美食的同時也能感受文化。“生意好的時候,客人從我這裡抬酒去吃飯,一連買好幾箱。”據齊先生回憶,從 2008年經濟危機開始,酒樓經營便沒那麼紅火。去年4月,酒樓停止了營業,博物館也隨之關閉。門前“十里紅粧”幾個大字還那麼醒目,但大門上卻是一把大鎖,酒樓門桌椅堆放著,灰塵覆蓋。撥通十里紅粧民俗博物館館長胡大蘇的電話,她已不願多説。
在羅湖區北斗路上已經尋訪不到另一家深圳民辦博物館——華夏英傑博物館。附近居民還記得它的存在,“就是那個展出書畫作品的嗎?早關門了。”據悉,因為文錦綜合樓整改,華夏英傑沒有了展示藏品的館舍了。
當然,深圳民辦博物館中有尷尬隱世的,還有依然堅守的。館舍租金是民辦博物館最大的成本支出。在此方面,鋼琴博物館要幸運許多,因為博物館所在的樂器城歸館主所有,無需另付高昂的館舍租金。儘管如此,博物館每年用於員工工資、水電、鋼琴維護等的費用也不可小覷。璽寶樓中國青瓷博物館,是1998年正式對外開放的深圳第一家民辦博物館,堅守14年,曾榮獲“中國十大民間博物館”稱號,同時也是深圳市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目前也得到政府的資金支援。儘管如此,多個業內人士稱,參觀者寥寥,常常是整個展館中沒有一個參觀者,更多的時候博物館閉著燈,關著門。
望野博物館在資金方面也找銀行談過貸款項目,但並未成功。“現在,這一領域的業務在國內還是空白。目前,我還沒聽説哪個人以民辦博物館的名義從銀行拿到了貸款。但在國外,西方針對藝術品投資已經做了很多年。金融資本可以給個人收藏行為提供很多金融服務。”閻焰並不打算依靠藏品的交易來維持博物館的運營,他的藏品有時作為學術材料被其他國有博物館或文博機構借用。幾年前,一個關於鈞窯年代的判定話題很熱門,他的藏品就被作為重要材料出借,在課題論證中使用。內地也有其他文博單位邀請借調藏品聯合舉辦文物展的計劃。“現在博物館成立了,我們也考慮以後進行有償借用,這也表示對器物和博物館的尊重。” 此外,他計劃著拓寬博物館的其他營收渠道,主要將來自衍生品的開發——藝術禮品定制、出版物發行、藝術收藏諮詢顧問等。多一條求“財”的路,博物館就多一線生機。
真偽鑒定是大難題
儘管自己已經是民辦博物館館主,但閻焰旗幟鮮明地反對民辦博物館的盲目大發展。他認為,目前在中國,大力興辦民辦博物館的時機還不成熟。相比國家收藏而言,個人藏品在級別、數量、價值等各個方面僅僅是滄海一粟。他認為,博物館經營好像電影放映一樣,如果沒有新片登場,很多時候就是一時熱鬧,觀眾很快會審美疲勞。博物館展品必須不斷更新、變化,而這些對於個人收藏者而言,是根本無法達到的。
於民辦博物館而言,除了資金壓力,藏品的真偽鑒定是另一難以克服的難題。私人博物館的藏品絕大多數是從市場上購得的。深圳市收藏協會秘書長韓昌晟記得,民辦博物館就曾出現過展品被專家認定為“假古董”的情況。有一年冬天,下著雨,韓昌晟和幾個深圳的收藏界“名人”被人帶到一個別墅裏,説有一個海外華僑手上有一批古董請他們鑒定一下。一進屋,果然有一個白髮蒼蒼、氣宇軒昂的老人。老人讓手下人搬出幾件古董,“這是上世紀70年代在法國買的……”韓昌晟等仔細一看,也就是北京潘家園的貨。“民辦博物館的展品誰來把關、誰來認定真偽、誰來評估歷史文化價值?像是一些古玩城精品區,就沒幾件珍品!”他認為,如果只是單純鼓勵興辦民辦博物館,最後只能導致良莠不齊,越辦越沒有看頭。
“辦博物館絕不是買了幾件東西,有點財力就可以辦好的。”同時,在閻焰看來,民辦博物館的興辦跟收藏者的“內功”關係很大,包括藏品品質、學術研究水準等多個方面。他舉例,張伯駒、潘達于、王世襄、杜維善等名家將藏品捐給了國家而沒有個人辦館,但是在收藏界沒有人質疑他們的輝煌成就 ,“有時候,放棄更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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