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市場的火爆,讓當今眾多畫家的“共同理想”變為畫作能最大限度地贏得市場。然而近年來,在全球化和資本時代背景之下,堅守山水畫的“人文精神”逐漸成為不少畫家的自覺,而這種自覺又因地區和個人的不同表現出相當的差異性。將於12月3日~19日在廣東美術館隆重開幕的“第三屆廣東畫院學術提名展——資本時代與山水精神”就是旨在探討這些差異性,研究其背後的各種文化精神因素。
據悉,這次展覽由廣東畫院主辦,參展的14位山水畫家,如崔振寬、許欽松、范揚、張彥、方向、何加林、李勁堃、林容生、盧禹舜、丘挺、尉曉榕、姚鳴京、李東偉、張谷旻等來自五湖四海,且均是當下山水畫創作領域中(尤其是在對傳統“山水精神”現代詮釋的探求方面)具有獨特體驗的佼佼者。因此,他們帶來的140余件風格各異的力作定會讓羊城觀眾大飽眼福。
傳統“山水精神”儒釋道並蓄
熟悉中國美術史的人大概都知道,自唐末五代文人畫興起之後,山水畫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到了明代,董其昌提出“南北宗説”,打壓“北宗”且不遺餘力地推崇“南宗”繪畫,文人山水畫的正宗地位更在理論層面上得以確立,並幾乎一統畫壇;在具體的筆墨技法和作品圖式上,也逐漸程式化為一種無論是畫家還是觀眾都“約定俗成”的風格模式。
本次展覽的策展人、著名美術理論家陳跡認為:“從歷史上來看,‘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前的中國傳統繪畫尤其是宋、元、明、清以來佔畫壇主流地位的文人士大夫繪畫,存在著與中國傳統社會相近似的宗法制度,也即是他們淵源有自的傳承性和正統性——這無疑是受文人畫作者的主體(文人士大夫們)所秉承的儒家思想的影響,且這種影響在技法和圖式上的表現尤為突出;另一方面,傳統文人畫在精神指向上,由於更多地受到流行于士大夫階層的道、禪思想的滋養,孤寂、虛空、曠遠、明凈等以沉靜內斂為指歸的審美境界,成為士大夫畫家們所普遍追求的共同理想,這種追求有著強烈的‘哲學’層面上的意義——這或可視為士大夫公務之餘對‘現實社會’的一種自我平衡和逃避。”
這種獨到的見解值得注意,因為中國山水畫儘管與道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身為文人士大夫的畫家多以儒家思想為精神食糧,表現在繪畫上則為“山水”之於人,不僅“可行、可望”,而且還“可居、可遊”——人因山水而物化,山水也因人而人格化;人既可“臥遊”于山水之間而“天人合一”,又能出入自如而覺悟宇宙人生的真義。以上這些,再加上由禪宗“不離世間”而“明心見性”等精義所引申出來的“意境即心境”等觀照山水的方式,大概就構成了人們所説的最具東方文化特質的“山水精神”。
但是,傳統山水畫的“山水精神”大約持續到中日甲午海戰後,便因社會革命的興起和出現了新美術思潮,美術的社會功能因而得到前所未有的強調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新中國成立後,歌頌新中國大好河山成為山水畫的主流創作。改革開放以來,美術界經受了各種文化、美術思潮的洗禮,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多元化格局。上世紀90 年代初拍賣業在中國興起後,作品能夠贏得市場成為眾多畫家的“共同理想”。近年來,在全球化和資本時代背景之下,堅守山水畫的“人文精神”又逐漸成為不少畫家的自覺,而這種自覺又因地區和個人的不同,表現出相當的差異性。
“天人關係”亟須重新構建
傳統的山水畫筆精墨妙、“可居、可遊”,有一種牧歌式的寧靜,然而這一植根于農業文明基礎之上並由此形成的審美定勢,已經難以激起現代都市人內心的共鳴;同時,現代都市中的緊張生活節奏,又使人們對原始的大自然有著無限的嚮往。而以往那種“自然即我、我即自然”的生活狀態,在社會的發展進程尤其是在城市化高速發展的當下,卻悖論般地成為現代都市人的一種奢望,於是重返大自然成了時下一種強烈的呼聲。對山水畫家而言,在這樣的現實背景之下,如何構建一種新的人與自然的關係,也就成為具有現實指向和史學意味的命題。
毋容置疑,現在的人與自然之間,是一種高度緊張的對抗關係,這顯然與“人類中心主義”現代哲學價值理念密切相關。現代哲學普遍認為:“人”是主體,“自然”是客體。表現在社會現實生活實踐上,則是人對自然的全面控制與利用。曾經的移山填海、戰天鬥地的恢弘場景,想必年長一代依然歷歷在目;而在城市化進程高速發展的今天,我們必須認真面對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資源等大受污染、自然災害頻繁發生等嚴重的環境問題,而不能視而不見。所有這些,無不提示著我們必須對這種“人類中心主義”進行深刻地反思。
美術史家溫克爾曼曾經這樣強調:“不要去發現什麼,而是要去拾取我們丟失的東西。”是的,曾經的功利主義使中國傳統繪畫中的“山水精神”受到普遍的棄置,而在“人”與“自然”處於緊張關係的資本裹挾一切的當下,以中國文化立場為出發點的“山水精神”,似乎在向我們提示著一個曾經的通融世界。
點評
來自五湖四海的14位老、中、青參展畫家都是當今山水畫創作領域中卓有成就者,他們用獨特的藝術語言詮釋著傳統“山水精神”。
沉鬱蒼涼的西北漢子
來自西安的崔振寬繼承了長安畫派古樸倔強的山水畫風格,進一步強調傳統繪畫筆墨的內在精神力量,並引入了現代繪畫的形式美感。其古奧強悍的畫面,傳達了西北大地的沉鬱和蒼涼。毫無疑義,崔氏的山水畫拓展了長安畫派的審美內涵。
筆墨純正的江浙才子
相對於崔振寬幹筆渴墨所形成的蒼茫之美,從中國美術學院走出來的何加林、張谷旻、丘挺、尉曉榕等名家,汲取“山色空濛雨亦奇”的西子湖之靈氣,筆下則是“好一片江南風光”。從他們質地純正的筆墨中,我們可以看到宋、元、明、清以來傳統繪畫的深厚淵源,這與傳統“南宗”繪畫在共和國時期的江南一帶依然綿延不絕密切相關。
極具變革精神的“後嶺南派”
參加本次展覽的李勁堃、張彥、方向、李東偉等,均曾求學于廣州美術學院中國畫係,是大眾俗稱的“後嶺南派”畫家。他們雖然和嶺南畫派前輩一樣重視寫生,但對嶺南畫派用寫實主義語言充分展示大自然之美的創作態度有著強烈的質疑。
他們的作品富有生活氣息又極具個性——他們意欲掙脫嶺南畫派的影響,然而嶺南畫派重視生活的一貫主張卻在他們身上得以充分體現,而嶺南畫派那最為人稱道的變革精神,也在他們的作品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迴響。
大都市中的個性名家
生活在大都市的現代人對遠古的荒原有踏足的渴望,盧禹舜和許欽松的山水均以此為創作母題。盧禹舜在畫面中營造了一個超越現實時空的靜謐而又神秘的遠古世界,讓人有不期然而置身於天地鴻濛時候而有“穿越”的驚喜;許欽松筆下那厚實雄壯的山體和雲涌霧動,則是一種自我完足的生命狀態,讓人雖然心嚮往之,卻是可望而不可及。
北京姚鳴京的作品表現的則是他的京城夢境——靜夜鐘聲夢中之夢;澄譚月影身外之身。在廣州這樣喧鬧的大都市欣賞姚鳴京的山水畫,真的有“何者為幻、何者為真”的迷惑。
除了上面我們評點的畫家之外,南京范揚那富有才情的激揚恣肆的線條,使人不禁聯想起傅抱石早年和中年時代的畫作;而林容生那翠綠得就要滴出水來的畫作,則與他長期生活于溫潤的南方的切身感受有關。
總之,雖然現在交通、資訊發達,但生活于不同地方的畫家還都是有各自的地域特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