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科
文/島 子
在諸多西方現代藝術史乃至美國現代藝術史的著述中,馬克•羅斯科比起同時代的抽象表現主義畫家波洛克、德.庫寧、紐曼所佔有的地位和評價似乎僅僅是一個陪襯角色,而在中國藝術界的影響,也只有極少從事抽象藝術的畫家才把他奉為大師。這種現象如同命運,很難分析出可信的原因.不過,據研究資料表明,美國著名批評家格林伯格以共名批評的方式推出代表美國本土風格的現代主義藝術,在羅斯科的話語中並不完全認同,而且始終懷疑這種命名的真實性,儘管他在生前也從中分享到名聲和利益。藝術運動的定義往往是預設的、模糊的,它無法確切展現該運動中思想最深刻的藝術家,即使它成功地闡釋了其他人。
嚴格説來,羅斯科的大師地位的確立是1990年代之後的事情,可以説兩個書寫事件産生了決定性的影響,其一是傑姆斯.B•布魯斯林(Jemese.B.Breslin)《羅斯科傳》(1993),這部近600頁的傳記,以翔實的個人資料、調查訪問和評論性的敘述,呈現了羅斯科的藝術和生命;表現出他自由主義個性中複雜的緊張、矛盾和衝突;解釋了他的生活和作品形式的社會、歷史和文化力量;顯示生活如何影響作品,以及作品又如何影響生活;為藝術界提供了一種觀看和思考羅斯科作品的高度專業的全景式闡釋,有力超越了羅斯科以往那種反叛且自毀的天才象徵。其二是羅斯科的理論著作《藝術哲學:藝術家的真實》于2004年在耶魯大學出版,他的兒子克裏斯托弗.羅斯科在該書序言中強調,它不是羅斯科作品的指南。然而此書無疑可以充當開啟羅斯科藝術神秘之門的鑰匙,這是由於羅斯科在抽象轉向之前的1940年和1941年,完全停止了過去那種超現實主義風格的繪畫創作,他潛心研讀神話、哲學和文學,並持續自己的理論寫作,儘管本書不是他自身創作理念和作品意義的具體解釋,但它深刻預表了其藝術理想,書中所批判的流行主義、物質主義也正是導致先鋒藝術潰敗的致命根源。正如分析哲學家阿瑟•丹托(Arthur C.Danto)在《藝術的終結》所論斷的那樣,我們已經進入一個後歷史的藝術時期,對藝術不斷自我革命的需求已經消失。後歷史的藝術氛圍會讓藝術轉向人性的目的。當代藝術進入一個更穩定、更幸福的藝術努力時期,在這個時期。藝術永遠對之回應的那些基本需要或許會再次相聚。可以説,羅斯科的藝術哲學思想“回應”的“基本需要”,也正是藝術永恒而充滿悲劇性的精神所在。
藝術市場從來不是一個正面參照係,但卻從外在性的慣例印證了它因為新奇事物的錯覺而興旺發達,印證了資本主義本質上的虛無和貪婪,它需要不斷把先鋒藝術的象徵資本轉化為貨幣資本,目標不是別的,而是迴圈地延續資本的神話。
例如,2007年9月,蘇富比拍賣行當地時間15日晚于紐約舉行的名畫拍賣會上,拍賣45幅價值連城的印象派、現代派和當代名家畫作。馬克•羅斯科 (Mark Rothko)一幅畫作《白色中心——玫瑰紅上的黃色、粉紅及淡紫》受到熱捧。行內人士先前已經估計,羅斯科于1950年創作的這幅作品,能夠取得4000萬美元的成交價;但它在各方競相出價競逐之下,最終以 7280萬美元的價格成交。據數據統計,1998年至2007年,馬克•羅斯科作品流拍率僅為9%,其穩定的市場狀況同時也見證了戰後和當代藝術板塊的快速發展。1966年,馬克•羅斯科作品《紅色22號》售價為1.55萬美元,20年後其相似作品便已經開始突破百萬美元大關。如此快速的價格飆升,在1999年後表現更加明顯,以高價作品為例:1999年其作品《北方15度:黃色和紅色》首次突破千萬美元大關,9年之後類似的作品《No.15》便已經達到了5044.1萬美元。2007年5月15日的香港蘇富比春拍上,馬克•羅斯科作品《白色中心》更是創下了其作品目前最高價格——7284萬美元。這一成績也創造了2007年戰後和當代藝術家作品價格的最高紀錄。
“我年輕時藝術是一條孤獨的路,沒有藝廊,沒有收藏家,沒有評論家,也沒有錢。但那卻是一個黃金時期,因為我們都一無所有,反而能更肆無忌憚地追求理想。今天情況不同了,這是個累贅、蠢動、消費的年代,至於哪種情況對世界更好,我恐怕沒資格評論。但我知道許多人身不由己地過著這種生活,迫切需要一方寂靜的空間,讓我們紮根、成長。我們得抱著一定能找到的希望活下去。”這是1955年羅斯科在工作室對拜訪者不無憤慨的傾訴,“我可以在一百個地方展出我的畫。可是我一點錢也賺不到。我可以演講。可是他們不付演講費用。有人寫我,我的作品在各地展出,一年連1300元都賺不到。”可見,羅斯科死後贏得的巨大的聲譽和財富,與生前的困苦、焦慮和掙扎構成強烈反差,如同梵谷,他們生前的奮鬥時期實際上只有“餓死的自由”,堅守藝術良知的自由,這種悲劇精神選擇了那些具備聖徒素質的藝術家,它根本沒有偶然性和錯位,因此而彰顯的不是宿命,而是上帝的公義和恩典,無知不會是天才的條件,天才神授,發明概念,確立範式,為未來殉道,為天地立心。這可能與唯物主義和實在論的真實觀相去甚遠,卻因此而成為羅斯科藝術哲學的一個複雜而深邃的思想命題:藝術家如何選擇並追求自己的真理?藝術的真實性是什麼?藝術家的良知和責任植根在何處?羅斯科在本書中這樣寫道:“與過去藝術家的命運不同之處,恰恰就在於我們有選擇的權利,這是因為選擇能夠反映出一個人對於自己的良知是否負責,對於藝術家的良知來説,最重要的就是藝術的真實性。”這段話可以視為他不無晦澀的藝術哲學的一個簡明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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