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恩利於2008年辭職。辭職前兩三年,他就不大上課了。有時接到一個電話通知他去開會,一想還有一根神經繃在那裏,不能忍受,於是徹底告別教師生涯,過上了職業藝術家的生活。他説:“我的畫不貴,但都被世界上最好的收藏家收藏。這對一個藝術家來説是非常幸運的。”
張恩利喜歡法斯賓德的電影;喜歡看庫切的小説,也喜歡奈保爾的《自由國度》、勒克萊齊奧的《金魚》和卡夫卡的《城堡》。他提到了對金農、馬奈、烏切羅、蒙克、弗蘭西斯·培根的喜愛。
除了畫畫,張恩利是一個著名的連環畫收藏家。他從90年代起迷上了收藏連環畫,每到週末,就去文廟,一本本地淘,有時候聊著聊著,發現旁邊的淘友有品相價格都聽起來不錯的,就跟人跑到家去收。也有已經買過的,但發現品相更好的,就再買。在他家裏,常常可以發現好多相同的連環畫。閒時翻閱連環畫,是張恩利的日常消遣之一。
他收得最多的是電影版連環畫,2000多冊,還有好多50年代出的連環畫,有的現在一本已經值好幾千元,上面滿是某某圖書館的印章,像新的一般。買回家,他用小塑膠袋,仔仔細細一本本封好,放在閣樓,一個人把玩。那裏是他放連環畫的地方,一個櫃子,一個壁櫥,兩三千本連環畫就躺在那兒,整整齊齊。
B=《外灘畫報》
Z=張恩利
B:聽説你保持著每年大約兩個左右的個展。
Z:現在準備明年1月倫敦的個展,一共會有30左右作品。明年有兩個個展,另外一個在國內。國內展出的作品跟倫敦展出的作品不一樣。
主要作品在今年之內完成,工作量還是很大的。兩個個展完成,明年的任務就基本上完成了。一年很難超過兩個個展,超過了很難完成。我的個展都是以我的名字為題目,沒主題。
B:跟你簽約的Hauser&Wirth畫廊是世界頂級的畫廊?
Z:應該説,Hauser&Wirth簽約的都是非常重要的藝術家。能夠與這些藝術家為伍是一種榮耀,雖然不一定説,與他們同屬一家畫廊就説明我是一個了不得的畫家。我是一個年輕的畫家。我覺得畫廊與藝術家的關係是:好的畫廊必然選擇好的藝術家,好的藝術家必然帶動好的畫廊。好的畫廊背後有好的策劃團隊,好的收藏家。好的收藏家是半個專家。
B:明年個展上展出的都是靜物嗎?這是近年來你畫畫的重點。
Z:也可以説是:東西。這幾年主要關注點在這裡。普通的東西。日常生活中最不起眼、用得最多、不被注意到的東西。畫中幾乎沒有人。只是一棵樹、一個燈泡、一間房間。我們沒法用“主要”、“次要”、“有用”、“沒用”來形容它們。
B:考慮過用其他方式比如裝置等做作品嗎?
Z:繪畫歷史非常長。繪畫走到現在,一個藝術家很難在這裡找到新的發現,或呈現出創造性的東西。很多藝術家會轉向使用另外的方式做藝術,因為這方面的歷史比較短,在這裡比較有可能性,得到的關注度比較高。難度其實是一樣的。繪畫太經典了,對一個藝術家提出的要求非常高,在當代藝術中反而成了邊緣。我説的邊緣的意思是經典。
但是,繪畫一定會存在。我覺得繪畫很像文學。不是説我們今天不讀書,我們永遠會讀書。我們可以選擇看電視、看電影,也可以選擇閱讀。繪畫是需要去讀的。
繪畫太寧靜了,你看到的永遠是平面,但有很多手工的因素在裏面。技術裏面有思想。很多畫家囿于技術,談不上思想的傳達。只有突破這一點,才能夠傳遞畫家想要傳遞的東西。
觀者和畫面的關係非常多樣。你可以觸摸一張畫,可以零距離地去看一張畫,去聞布面和顏料的味道,也可以一晃而過。我強調隱藏。我要説的東西在畫的背後。很多藝術家都是內容為先。我的畫強調“隱藏”。隱藏一種內容、隱藏了某種不明確的東西,不是那麼一目了然。我不想告訴別人什麼答案。我覺得畫不是一個答案、一個結果,而是一個過程、一個片段、一種感覺,是一個瞬間的、模棱兩可的感覺,一種氣味。
B:你強調“隱藏”,是不是所有優秀的畫都有這個特性呢?
Z:很多。非常多。
B:你有沒有在你的畫中強調了身在中國的、當代的、個人的歷史?
Z:沒有。我的態度是身在其中,去感受它,去吸收它,不要去強調它,不要去傳播它。畫的能量很大,它的意義和解讀性是非常廣泛的。如果你能看得更多一點,你甚至可以感覺到在畫一根線條或一種色彩時,畫家的手是怎麼動的。
很多觀者不習慣於看畫,習慣於找內容、找意義。我的態度是去文化、去地域。説白了就是去掉了這些東西後,畫還到底有沒有意義。
(責任編輯:王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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