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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個真正內心自由的人——青年雕塑家黎薇專訪(組圖)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9-10-20 14:29:38 | 文章來源: 藝術中國

關於藝術作品

藝術中國:你做一個雕塑大概要多長時間?

黎薇:如果是純泥稿的話,很快,一週兩周大概就完了,但是上顏色就非常慢,上顏色太難了,我自己都覺得很難。

藝術中國:我的感覺是你的作品在做出雕塑這一部分的時候只是一個基礎。

黎薇:對,它完全是一個基礎。

藝術中國:很多時候你好像在上面畫畫一樣。

黎薇:我就是在雕塑上面畫畫。

藝術中國:我很想知道你開始做雕塑的時候是不是還想保留畫畫這件事。

黎薇:我當然保留,因為畫畫對我來説完全像溶在血裏一樣,變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你要讓我不畫我會很難受的。記得我上大學的時候,當時很多上了美院的人已經不再畫畫,但是我好像停不下來,就像打(雞血)似的,每天出去特早,而且我是北京的,家離學校特別遠,我們家當時住在阜成門,美院在望京,得先上阜成門坐地鐵到東直門再倒623,這樣一趟下來行程差不多得一個小時左右... 那時交通沒這麼發達,可我在路上就特別高興,有時候看書,有時候畫畫,已經變成習慣了。

藝術中國:你是將雕塑和繪畫結合起來了,因為一般人來説有時候弄雕塑可能容易忽略繪畫這一塊,把它們結合起來不容易,雖説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嘗試雕塑上色,但我覺得他們的想法還是和你不太一樣的。

黎薇:當然不一樣,我覺得有人上顏色純粹是為了特意尋求一種不同,但我是真正發自內心的覺得雕塑就該有顏色。我曾經摯愛倫勃朗的每一張油畫,倫勃朗是真正的大師,他描繪的眼神多真摯,完全能穿透時空看到你的內心,歐洲文化一直讓我感動是因為它是一種建立在人性上的大悲哀,而不是狹隘的個人情感,這種傳統從古希臘到古羅馬一直延續到印象派後印象派貫穿至今...即使是一個很現代的裝置作品,你也能因看到這種脈絡的延伸而被打動。因為那是溶在血液深處的抹不掉的東西。如果是發自內心的東西,就一定會感動別人...我覺得明眼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你的東西是否是發自內心的,我特別相信這個,每當我畫流淚的眼睛時我自己都忍不住會熱淚盈眶,人的所謂靈魂,是會從五官裏,從細枝末節裏迸發出來的。而這些細節對於我來講太震撼了,根本不是一兩句話能説清楚的,可能因為我太感性了,我每次看到人,都盡可能從純化意義上的人性去理解他,所以慢慢變得不再狹隘...

藝術中國:我覺得你對人特別感興趣,尤其是肖像、臉、半身像。

黎薇:説白了就是臉,比如我做身體,做這個乳房,可能會把它當成一個臉來畫。因為乳房也有很多細節,比如説,隱藏在下面的血管,那個血管對於我來説的意義可能就像臉上的血管或者眼睛裏的血絲一樣,一個道理,把它當成臉做就是了。

藝術中國:作為學院出身的藝術家,你回顧自己所走的藝術之路有什麼樣的感悟?

黎薇:我們受的毒害其實還挺多的,就是説當你從一個教育環境裏出來的時候,真正單獨地、用血肉之軀去面對這個社會的時候,你會發現有些東西完全就是一種騙局,發現這個世界遠遠不是你所認知的那樣,它完全陌生,我不知道當世界年紀還小的時候它是什麼樣子,但是現在我只知道這個世界是由人、動物、植物還有空氣和水組成的,每個人都應該是以自己的存在方式存在,人一定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説話,作為藝術家更要如此,他要很真誠地以自己的方式去表達,比如丟勒:他就是很神經質的每條線都要畫出來,但這就是他的語言,實際上這就是他認知世界的方式。我記得還有人問過我這麼一個問題:“你覺得現在的藝術家不容易還是過去的藝術家不容易?”其實説實話,我覺得現在的藝術家不容易,因為過去的藝術家沒有那麼多誘惑,我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像達芬奇他們除了每天在工作室裏工作也沒別的可幹,那個時代沒有電視,沒有網際網路(笑)...也就是説當一個人沒有誘惑的時候,他就不存在所謂的幹什麼,但現代人面對的誘惑太多了,因為中國當代藝術基本上就是一個明星格局,其實我對藝術家沒有任何意見,因為中國好多好的當代藝術家也都是我非常喜歡、非常尊敬的。實際上這不是藝術家的問題,而是這個時代的問題,但是我覺得藝術家有義務做一個抗到最後,抵制虛榮的人,儘量平淡地看待作品以外的事情。我承認人性中虛榮的一面,所以有時會發現你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光明,你也會發現這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光明,其實這是很正常的,後來我就告訴自己,你應該可以面對它,因為這就是人性,沒什麼。我應該敢於面對真實的人性,就算小心眼也很正常,我原來認為小心眼的人太可惡了,但其實冷靜下來會發現,自己有時候也會小心眼,在一些細節中,跟別人交談中對自己進行保護,這都是人性中存在的弱點。只要真誠的以自己的方式去説話就行了。

藝術中國:西方的很多藝術大師的作品為什麼有那麼強的震撼力?而我們看中國畫家作品儘管技巧很高超,但仍然有一種欠缺的感覺。

黎薇:我前一段也在國貿的時代美術館參加了一個展覽,當時我布完展在展廳裏溜達了一圈,我覺得很多作品仍然是在靠技巧説話而不是靠內在,好的藝術作品一定是無國界的,我特別堅信這一點,不管哪兒的人看了這個作品都會被觸動,中西方文化差異實際上是在人,是人的思維方式的不同。作品放在那實際上你不能指望別人真正明白你什麼,作品其實有時候就是被誤讀的,但是他只要能從裏面找到屬於你的表達方式,我覺得就夠了。因為藝術史可能會留下無數作品,但最終凸顯的還是藝術家的個性,所以我覺得藝術家之所以區別於其他人就因為他是個體的,我絕不同意藝術家應該就是一群人,這種組團兒的方式很可笑,表面上的“其樂融融”或“一團和氣”是很可怕的,它違背了人性。現在中國很多知識分子極其缺乏個體表達,包括各種文化圈子,都有一個整體發聲的習慣,這種習慣説白了就是在泯滅掉自己認知世界的方式。

藝術中國:你覺得特別缺乏這種個體的表達?

黎薇:太缺乏了,就像你剛才説的,很多中國油畫家技巧很好,但還是感覺空,我覺得就是因為沒有膽量,因為已經習慣這種方式了,別人也都認可...

藝術中國:是不是有一種感知力上的減弱?比如説畫油了?

黎薇:就是畫油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方法,自己也懶的去思考,那麼既然別人都接受,我們為什麼不繼續“審美”呢?那個美字多可怕!我覺得可以美,我其實面對我自己做的這些滿臉青春痘的人我仍然覺得他們很美,因為他們在生活中就是很美的,這個美不能理解成一個表面的美,表面好看的東西會消解掉太多太多的精神力量,而且那種精神力量一旦被削弱,你就會發現這東西一錢不值,就是空洞,因為藝術本身表達的就是內心所感知的那種力量,每一個青春痘每一根血絲都有它自己的歷史,都是這個社會所造成的,不是他自己願意有的,每個人的出生甚至都是被迫的。

藝術中國:剛才你提到古典情懷,看你的作品我覺得你是通過一種很強烈的當代形式透射出深層的古典的、人性的情懷,我是這麼理解的。

黎薇:(笑)我也是這麼理解的,因為人性這個東西拿出來一説好像很有學問,但是我經常在反覆想,它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其實你説它是什麼呢?我覺得它無非就是人類的那點事兒,很多人的喜怒哀樂可能都是一樣的,人性是一個跨越時空的共性,我覺得如果非要我總結的話可能就是這麼一個樣子,不管是古人還是今天的人,都有這種共性。

關於社會交往

藝術中國:我看有一個採訪裏你説做為一個藝術家就應該含辛茹苦地在工作室裏工作,而不是天天跑去交際,你現在也是這麼認為的麼?

黎薇:當然了,我現在也這麼認為,但是正當的交際也是必須的。

藝術中國:有的藝術家認為成功需要一些關係,需要認識人,如果回避這些的話,你覺得會不會對藝術家事業發展不利呢?

黎薇:我覺得不會,因為包括我現在所有的藏家,我身邊所有的藝術家朋友,還有我其他的好朋友,都是我在含辛茹苦的工作中認識的,如果因為不花時間交際而沒有和你成為朋友,那我們肯定不是一類人,所以有沒有你也就無所謂了,現在的人太不缺朋友了,隨便大街上認識兩天都可以一起出去吃飯,所以每個人對朋友的認知度不一樣,如果説我沒有費盡心力去討好你,我只是在認真工作,但你同樣意識到了我的可貴,那你肯定是我的朋友。所以所謂的關係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的。如果平等,還有什麼好回避的。

藝術中國:但是你畢竟到了美院,有這個金字招牌,再加上有名人做老師,在中國藝術界裏這種門派作用應該還是説挺強大的。

黎薇:有,但是我敢拍著良心説我沒有佔任何“名師”的光(笑)。因為展望、于凡、姜傑當時都是三工作室的老師,我跟他們關係都很好,他們人都特別好,我們交流起來很舒服。我為什麼説沒有佔這個便宜呢?因為我出去介紹自己,從來都告訴別人我叫黎薇,我是中央美院雕塑係的,人家有的會問導師是誰,有的就不問,但是當別人看到我作品就完全不會想到導師的問題。我説的那種所謂佔便宜就是人家一看到作品的時候就説“誒!你是不是展望的學生?”,我想這樣的話那太失敗了(笑)......其實我很喜歡有一種介紹方式就是:“你好,我叫黎薇”,完了,就是一個名字嘛!名字都是父母起的,真正你這個人,你的靈魂、核心的東西,完全靠我們交談過、看過、感受過才能知道。

藝術中國:你説過我們這個社會是公平的,我們每個人只要專注于自己的工作,你將來就會有某種成功對吧。

黎薇:我現在仍然還是這樣認為的。

藝術中國:但事實上我感覺雖然在同樣條件下,有的人非常用功,但還是出不來......

黎薇:那還是他自己的問題,因為我身邊也有這樣的例子,我也見過,有的人是東西不行,有的人是東西可能還行,但是他永遠不能打開自己......

藝術中國:你説的打開自己是什麼意思?

黎薇:説實話,我在半年前或一年前就是一個打不開自己的人,我很討厭和陌生人聊天,和朋友可以,但像我們剛認識的這種情況我無法坐下來説這種話,我老是覺得有種不自信(的感覺),這就是我走過的一個歷程。後來我發現原來遠遠不是你想的那麼困難,沒有那麼困難,很正常。所以我覺得問題還是出現在你自己身上,你看現在所有能夠成功的藝術家,一定都是各方面都很好,他一定有他成功的道理。作品首先好這是必須的,是最起碼的底線,其次他還能和別人交流、溝通,所以我覺得在同等條件下不能成功那還是他自己有問題。比如説我曾經遇到一個人,他和我約時間,結果到點他沒來,我就很奇怪,因為我是一個特別守時的人,我很討厭一大堆人在那等著我,除非有極特殊的情況我肯定會提前跟人家説,我覺得這是做人最起碼的準則,因為現在好多人認為只要打著藝術的招牌就可以無拘無束,絕對錯!做為人,你是一個社會動物,你必須要做到人和人之間最起碼的尊重,這是一個人性公約,不是社會公約。類似這樣的小事會影響到一個人在社會中的發展,所以我覺得現在好多藝術家不成功肯定有他自己的問題。

關於女性藝術家

藝術中國:歷史上有很多才華橫溢的女藝術家因為生活、家庭各方面的原因慢慢就消失了,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黎薇:這就看自己選擇了,我覺得人不可能什麼都佔著,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比如我想好如果要做一個好藝術家,那麼其實你的心力都在這個點上,你對旁邊的東西根本就無所謂,所以你如果在藝術上取得很大成就,你就不用再感慨自己的人生不美滿,人生本來就不可能美滿,而且我覺得人生本身就是個悲劇,我可能挺悲觀的... 其實我非常反對女權主義,比如説如果有這類的來找我會斷然拒絕,這其實對女性是最大的一種歧視,你要內心真的夠強大,你只要自己好好做事就可以了,別人會認可你的,別人會明白你是怎麼想的,而且到最後人家真的會忽略性別,因為我覺得自古以來只有好藝術家和壞藝術家,沒堅持下來的,或者因為各種原因你被打垮了那你只能認栽,不能怪任何人,也不要去説因為我要生孩子,這跟孩子沒有關係!你可以不生麼!所以到現在我對性別這個東西很抵觸,因為我覺得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無性的,男人女人都是後來變成的。

藝術中國:你的作品對象基本上都是女性或者小動物,感覺都是相對柔弱的對象。

黎薇:正相反,我覺得女性一點都不柔弱,因為你是男性,你做為男性肯定會認為女性柔弱,這也是社會約定俗成的。我覺得女性其實根本不柔弱,你想歷史上多少例子,比如“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為什麼他會這麼説我覺得他肯定受過女人的刺激,假如一個男的要做什麼事沒成功,那他可能一蹶不振了,但女的絕不會,女人是韌性非常強的,而且報復心強的一般都是女人,所以怎麼能説男的比女的狠,我倒是覺得男人挺可憐的。女的並不弱,這是第一。第二,(笑)我繼續駁斥你剛才説的女性半身像,因為人太容易從外在感官上去判定男性還是女性了,比如我把(作品的)胸都切掉,把頭髮換成短的,你能確定他是女人還是男人麼?我覺得當今這個社會在我看來無性的趨勢越來越大,很多男性也非常美麗。這就是我下一部分作品著重要説的東西,我很討厭被歸入一個女性藝術家的範疇,而且我討厭一説女藝術家,大家馬上有一種我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憐憫感,説女孩做雕塑多不容易,我最受不了那種評論就是説什麼“纖瘦的身體裏面有一顆強大的心”(笑)...説我就是每天在苦命幹活,什麼叫苦命幹活?我多快樂你知道嗎?就是我能以我自己的方式説話有多快樂?我總比那些白領強,因為白領幹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事情,所以我説你們千萬不要這麼寫我,我覺得我是一個極其幸福的人,雖然我對世界很悲觀,但是就我自己而言,我覺得我挺幸福的,因為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説話,但願我能變成一個真正內心自由的人,這是最偉大的。所以剛才我説自己的作品無性,我很不同意把它們歸為女性半身像,女性半身像只是我塑造它們的一種方式而已。

 

注:藝術中國所發表文章僅代表原作者觀點,並不代表藝術中國觀點和立場,也不代表藝術中國的價值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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