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我讀畫,不管是丹青大家抑或是經傳無名者之作,皆以養目怡神為標準,拿一句俗到底的話來説:看起來適意。自知此乃“印象化測定”,低級之極。對《谿橋拄杖圖》亦然,只覺得適意,所以看了一遍又一遍。還要坦白的是,在披覽湯亮先生賞析這幅畫的文章時,偶見其中有“明·文徵明《莆田集》”字樣,心裏一下子暖和起來,於是久久不忍釋手。不由竊笑,我的莆田故鄉情結,會有這麼大的力量,居然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谿橋拄杖圖》是明代畫家沈周的作品,現為湯亮先生的“金岡精舍”藏畫。湯亮讀畫可不像我只憑粗淺印象,他的話內行味十足:“《谿橋拄杖圖》體現了他(沈周)晚年本色畫的鮮明特徵:墨色的黑白灰對比衡和、濕潤,輕漫而隨性。一層淡墨,粗筆草草;筆換濃墨,略作勾點;即興吟哦,信手拈來。”評點直取質核,與文徵明對沈週四十歲以後畫作的評價“雖天真爛發,而規度點染,不復向時精工矣”是一致的。這讓我驚異、佩服。
驚異、佩服之餘,又與畫中的拄杖老人對視良久,聯翩而浮想開來。是呀,手杖屬於羸弱者,“拄行階砌勝人扶”“倚看雲泉作老夫”;手杖屬於雲遊者,大詩人白居易對其情有獨鍾,曾經寫過兩首《紅藤杖》同題詩,詩中曰“粗細才盈手,高低僅過身”“惟有紅藤杖,相隨萬里來”。然而,手杖也屬於強者,登山者拄杖征服珠穆朗馬峰,其勇當驚世界殊;手杖更屬於智者,只不過,這撥人使用的“手杖”往往是無形的“軟體”,那是一種依託多學科多門類知識的“巧借力”。
湯亮就屬於握有這種無形“手杖”的智者。他大學本科學的是鋼鐵,碩士學的是金融,博士學的是經濟,學養豐厚,視野開闊,使得四十有二的他事業有成。時人發現,大跨度鋼鐵結構越來越成為世界的脊梁,大型橋梁、高速鐵路、石油鑽井平臺和核電站等建設都少不了它。湯亮做的行當即為“脊梁”開發和提供鋼鐵預應力材料。憑藉熾熱的社會責任心,湯亮“逢山開道,遇水架橋”,扎紮實實地構建跨國模式,把事業拓展至西班牙等諸多國家。如今,“手杖”指處,在全球同行中樹立了絕對優勢。
創一番事業談何容易,但是他捭闔自如,遊刃有餘。他的興趣極為廣泛,音樂、體育、書畫無不涉及,特別是對畫的研究,竊以為有資格冠以深刻二字。有人私下裏與他挑燈論畫,對他有過這樣的描述:“(湯亮)談對色彩的看法、對陽光的運用、對具象邊緣線的虛化勾勒。莫奈、馬奈、德加、雷諾阿、畢沙羅……這些活躍在130多年前巴黎藝術沙龍中的偉大名字,不斷地從他唇齒之間跳出來。他十分率真地指點著他們畫作的傳世之神……”其實,從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湯亮專著《金岡精舍藏畫賞析·卷壹》中對《谿橋拄杖圖》的解讀,即可洞察他此上的造詣。
人生有“杖”宜登峰。湯亮是亮的。他成為全球惟一獲得西班牙最高皇家騎士勳章的華人,擁有國王授予的“猶斯地騎士”勳爵殊榮。掩卷自忖,挑個雙方得宜的時候,向他討教:為什麼文徵明要把對畫家沈周的評述放在《莆田集》裏?
曾子墨
《谿橋拄杖圖》,水墨紙本軸,長77釐米,寬37釐米。作者沈周(1427~1509),明代四大畫家之一。此畫原為錢境塘所藏,現被湯亮收于“金岡精舍”。左下方有“海昌錢境塘藏”朱文印,另有“歙州黃自”白文印,“硯旅”印損,有一字不可辨;右上方有沈周自題詩一首:野水溪橋外,溪山遠樹頭。何人閒拄杖,獨自作清遊。落款之下鈐“啟南”朱印,“白石翁”白文印。據藏家湯亮考證,《谿橋拄杖圖》為沈周晚年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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