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的自家書風是在60歲左右初顯端倪的,至70歲左右已經十分成熟,諸法俱備,而後10年從書法技術上講僅僅是保持和延續而已。通常論者認為八大山人早期書風追求險絕,頗具怪偉氣象;中期逐漸收斂,沉著蘊藉;晚期則任其自然,平淡天成。
《西園雅集圖記》是一件從怪偉步入平淡的過渡作品,體現了他晚年的書法風格。八大山人書法中、晚期的變化不大,但是差異還是存在的。不過不是像通常人們所説的那樣,在於書法技巧的爐火純青,在於對一種風格的追求,在於對某家書法的崇尚;而是在於人生的境界,在於書寫時的心境,在於對待書法的態度。
《西園雅集圖記》開卷便覺一派高曠氣象溢於楮墨之間。如對名士隱逸,聽其娓娓清談,氣息寧靜,從容不迫,溫文爾雅。此貼行筆舒緩,沉著圓潤;結體寬博,奇正相生。而通篇布白更于匠心中見自然,于自然中顯匠心。通觀全幅,單字絕大多數不作聯筆,兩字聯綿僅7處,兩字以上無聯綿,但通幅卻是行氣貫注。八大山人絕妙地利用了單字字形的舒展緊縮、陰陽向背、互相挪讓、上下呼應、左右顧盼,使它們之間産生了一種視覺張力,並得到充分發揮,令其瀰漫于全幅,從而創造了一個無懈可擊的整體結構。初觀此幅,可能會略覺平淡,但只要稍一細看便立即發現其中趣味盎然、美不勝收。八大山人在對通篇統一、整體、平穩的把握之下,在每行中都參入聯筆草書,少則一二,多則五六,安排巧妙,絲毫不見突兀。正是這些字的存在使此幅于老成中不覺乏味,平穩中不覺單調。其前部嚴整,至中部略起漣漪,後又復歸嚴整,正文結束的數行則稍作波瀾,最後落款又以嚴整作結。如果你喜歡魏晉風度,一定會覺得它將你帶到了“水石潺湲,風竹相吞,爐煙方裊,草木自馨”的人間清曠之地。此幅卓然高致,若使魏晉書法高手為之,亦不過如此。
八大山人,原名朱耷(1626年—1705年),江西南昌人,明寧王朱權後裔,明亡後出家為僧。所謂“八大山人”,聯綴似“哭之”或“笑之”的字樣,蓋別有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