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俊 墨梅
周逢俊1955年出生於安徽巢湖銀屏山下一個清貧的農家。他父親曾上過私塾,雅愛讀書,母親是城裏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禮,遺傳給他一些傳統文化的基因。他從小在山野間打柴耕牧,親近自然山水,同時他酷愛文學,背誦過許多詩詞、古文,跟隨一位曾任大學中文教師的表舅學習作文,寫詩填詞。他也酷愛並自學繪畫,較早顯露了繪畫的天分,在家鄉地區小有畫名,“文革”後期兩次報考安徽省藝術院校均因為“家庭出身問題”而未被錄取。儘管遭受歧視和打擊,但他始終沒有放棄詩詞與繪畫創作,懷才不遇的逆境反而激發了他創作的慾望和成功的渴求。1980年底,他離家遠遊,浪跡江南,鬻畫謀生,備嘗艱辛。上世紀90年代初起,他在黃山各大賓館當了五年住店畫家,自稱“黃山七十二峰客”、“松韻堂主”,但仍舊壯志難酬,知音難覓。“欲步前賢承氣骨,遙知伯樂在京城。”(周逢俊《赴京自題小照》)1995年夏,他開始闖蕩京城,相繼在北京畫院和中國國家畫院首屆高研班龍瑞工作室進修結業,憑藉自己的繪畫創作實力,在歷屆全國性美術展覽中屢次獲獎,加入中國美術家協會。經過十幾年艱苦拼搏,他終於在高手雲集的北京畫壇立足,被京城的“伯樂”們賞識,成為“北漂”畫家中的少數成功者之一。近年他又拜文懷沙先生為師,詩詞與繪畫創作更為精進,出版了《松韻堂詩、詞、賦自選集》等詩詞集和多種山水、花鳥畫集。他喜歡作詩,尤其喜歡填詞。詞比詩更適宜抒發個人幽微深婉的情感。他偏愛婉約詞派,特別欣賞李煜的感傷情調。他自述:“我確實喜歡古風的情調,如婉約、典雅、清麗、疏寒、淒美(悲劇美)……這與我的人生經歷有關。……我發表的數百首詩詞大都是此情調。當然,我的繪畫也受影響。”(《松韻堂訪談錄》)我讀他的詩詞確實感受到一種婉約淒美、纏綿悱惻的情調,甚至他寫的報告文學《中國畫家的美國夢》(2003),也不時流露出悲憫的詩情。他不僅熟讀詩詞、古文,而且涉獵詩學、畫論。他寫的學術論文《中國畫的“韻”》(2006),對印度詩學與中國畫論進行了比較研究,表明瞭他廣博的知識和精闢的見解。他深刻理解:“詩畫相通,不同藝術門類之間相互發明。”(《中國畫的“韻”》)“山水畫的意境需用詩的情懷營造,而非對自然的複製。”(《松韻堂訪談錄》)“在寫意中尋找詩境,在詩境中傳承前賢之風骨。”(《周逢俊文獻檔案》)讀他的水墨畫山水、花鳥,我們都可以體會到詩的情懷、詩的意境。
周逢俊 秋鷺圖
周逢俊的山水畫以純水墨或淺絳山水為主,詩情氤氳,古意盎然。“古代畫家往往寫他的家鄉山水,因而形成了他自己獨到的風格和技巧。”(黃賓虹語)周逢俊曾經遊覽過祖國各地的名山大川,家鄉的山水仍然是他的最愛。他説:“我的畫多半取自家鄉的山水題材。若不描繪自己熱愛、感受最深的生我養我的故鄉的景色,實在是浪費。清氣、野逸是我追求的風格。”(《松韻堂訪談錄》)他的山水畫《夢裏家山又一秋》、《家在銀屏雲水間》、《家山秋之韻》、《秋崖隱讀圖》、《故鄉詩意》、《銀屏山霧雨》等大量作品,都是描繪他故鄉的景色。畫家身在京華,心繫巢湖,對家鄉銀屏山夢魂縈繞,一往情深。那裏有他父母的遺澤,那裏有他童年的夢想,那裏有他躬耕苦讀的身影,還有他朝夕相伴的莊房、山野、溪橋、老樹……家鄉的記憶並不都是甜蜜的,也有的記憶充滿了苦澀。或許,那些甜蜜與苦澀交織的記憶,更容易觸動遊子的情思和羈旅的鄉愁。他筆下的銀屏山雖然也刻畫了懸崖邊上岩石加黃土等特殊的山形地貌,但不是自然的複製,而是詩化的自然,是他夢裏的家山,一山一水、一樹一石都浸透了畫家眷戀故鄉的繾綣深情,與他那些思鄉懷舊的詩詞的意境相通相融。水墨畫的意境主要依靠筆墨和構圖來營造,也就是“氣韻生動”主要依靠“骨法用筆”(包括用墨)和“經營位置”(包括三遠)來體現。周逢俊的山水畫從明清諸家上溯五代宋元諸家,他從明清諸家側重取法筆墨趣味,從五代宋元諸家側重取法經營位置,當然筆墨與構圖不能截然分開。他的山水畫用筆用墨精研石濤、龔賢、梅清諸家,經營位置博采荊浩、關仝、董源、巨然、李成、范寬、許道寧、郭熙、倪瓚、王蒙諸家,其中許道寧的皴法、郭熙的樹法等元素,特別是倪瓚疏寒冷逸的風格,也融入了他的畫面。他的山水畫營造的意境蒼潤幽邃,清奇野逸,既纏綿悱惻,又超曠空靈,在那些縱橫的丘壑、繁密的樹林和虛白的雲水之間,不僅織進了濃重的鄉愁,而且隱隱透露出一種勃鬱不平之氣和人世滄桑的感喟。“筆墨難求意,思親每自哀。”(周逢俊《故園吟》)都市世俗生活的煩擾,使畫家更留戀山水田園詩的幻境,於是“夢裏家山”就成為一種寄託,一種象徵。畫家對“夢裏家山”的眷戀,也寄託、象徵著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家園的眷戀。
周逢俊的花鳥畫屬於大寫意花鳥,主要從徐渭、八大山人中脫化而來,其筆墨技法和藝術造詣不亞於他的山水畫,甚至可以説超越了當今不少徒有虛名的寫意花鳥畫名家的水準。我帶的博士後韋賓,稱其花鳥畫“有青藤、八大遺意”,並作《周逢俊畫花鳥歌》讚曰:“砥礪詩書存風雅,不學小家學大家。幽賞不與凡卉同,揮灑淋漓通元化。”云云。我更喜愛他那些水墨比較淺淡、虛靈的大寫意花鳥,真可謂“淡墨寫出無聲詩”(黃庭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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