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以一個不露頭角的“非專業”的女畫家身份畫出了一手好作品。所謂不露頭角,是指她還沒有被本行內外廣為知曉,特別是沒有進入依託市場的宣傳。其實她的形象多年來已經被公眾所熟悉了。在畫家楊飛雲的素描和人像中,常有一位被畫者總是張大一雙眼睛向前凝望,這就是芃芃。她小時候在內蒙古就跟楊飛雲學過畫,後來中斷了。楊飛雲進了中央美院,而她隨後上了北京中醫學院。到他們結婚以後,她就成為楊飛雲最常畫的寫生對象,而親近的生活使她重新燃起了對繪畫的熱愛,在楊飛雲和他的夥伴們以校尉衚同校舍為中心的青年藝術群體環境中,特別是有機會一年年、一次次到海外去看美術館的作品之後,芃芃就決定捨棄所讀的專業,以這種犧牲為代價,不是當一名畫家的內助,而是用接受一種特殊家教的方式從事轉行學習。
她甘願重新當學生,以力學為職志,在求知治藝上領悟,以創作的興感為快樂,這使芃芃在人到中年時擺脫了流行的庸俗而自立於精神充實的人文水準上。她一年年地安下心來在室內對著靜物寫生,翻來覆去在那些瓶罐花果之間尋找無聲的對話的可能,或者用更現代的道理來説,是力求從中找到她所發現的、入畫為美的東西,同時也就把她自己的習性放進去了。她的慢工始終保持著粗拙中的新鮮,她自己説是“不讓自己在細節裏掉進去”。在這種過程中,她力求把色彩調理得在單純中藏著微差的和諧。她在形體上用的是“砌築法”,塊面處理見棱見角,曲折分明有力,顯出結構性的把握強而又抓緊整體上互相照應的特點,連布紋都鋪設得有序有致。她的畫面質樸大方。如1999年作的《蓮蓬與小花》,墨綠近黑的團塊像經秋的石頭和樹那樣壯實;同年的《石榴》,濃郁的果子和花枝伴著白色大塊筆形在暖紅的背景下升起,做多姿的自陳;1993年的《一組器皿》粗樸極了,好像4個鄉下人以各自的性格本色跟我們談話;而另有一幅幾個乾果圍著一個彩陶罐,卻是各盡其態地自在舞蹈。2000年又有一幅《黑陶罐與石榴》,畫成一塊塊透明的馬賽克般的組合,又與樸素的環境描繪同構。我們看到芃芃的畫上有一種屬於她自主的真誠。這是她作品的靈魂。它是如此之重,如陳丹青説的“如燉老湯,既‘練’且‘熬’,半點取巧的套路都沒有”,以至連他也對此“欣然生出幾分嫉妒”。
牡丹與檸檬(油畫)芃 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