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濤的作品記錄了當代中國的社會圖像,那些看似毫不相關的霉爛的草莓,成群的螞蟻……,其實作者從微觀的角度借用這些圖像,用心理學和社會學的方法來描述人以及人所在的世界。他作品中微觀的事物被無限放大的細節透露出人類世界在技術輔助的條件下對自身視覺的挑戰。人依賴於技術的饋贈得以欣享微觀世界的盛宴,然而視覺所努力觸及的進入到悖論式的結果,一個依賴於技術所到達的是我們不願看到的結果。其作品《螞蟻搬家》中高大的橋梁從宏觀的角度隱喻現代化與螞蟻作為具體而微小的人的隱喻之間的不調。為了得到更大的食物螞蟻必須選擇新的居住空間,而這種忙碌,這種選擇是否能帶來一個更為安穩而舒適的生活?人的組織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變遷是否顯得必要?這種來自外部世界的刺激搏動了人的慾望,技術社會的進步導致人的異化,環境的惡化,從個體有血有肉的人轉變到獸類的生存方式和組織方式;是選擇本身選擇了人,而不是人選擇了所選擇的,人是被迫的。冰冷的現代科技所投下的深沉的陰影橫亙在這種對比之間,畫的左右兩邊是漫漫天際,這種關係中何處有答案,我們不得而知。藝術家並不旨在給出一個結果,而是提供一些現實。
如果説張小濤是通過隱喻的方式描述當代中國,那麼陳衛閩則是直接從社會現實圖像入手組合現實。陳衛閩描繪的現實是中國農村在現代化進程中所經歷的轉變。當經濟的發展所要求的城市化步伐對原有生活和生存方式的踐踏,人對自然和土地的情感只有通過退歸農村來得到補償,然而可笑的是,在政府給予人民平等的致富機遇上,農村從作為回歸自然的象徵向農家樂服務性農村轉變。政治和經濟的作用製造了新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新農村景觀。陳衛閩描繪的景象正反映出具有爆發奇跡的中國人的心理和社會特徵。他對中國社會的觀察是細緻入微的。在貧窮和缺少教育的農村用大標語來宣傳政府的指令是簡單直接有效的廉價手段。它顯示出一個缺少教育的人在當代社會可能是一個潛在的危機,新的商業模式和新的政治訴求改變了世界的外部景象,新的特色景觀成為必然接受的過程。藝術家選擇圖形圖案和平面化的處理方式,採用關鍵詞式的組詞手段,結合作者自己的意圖,展示了當代中國前所未有的圖像。
邱光平作品中的馬並非我們日常經驗中雄姿矯健的馬,並非硝煙瀰漫的戰場上悲鳴的馬,也並非身負重物憨厚的馬……他作品中的馬具有這樣一種氣質——“慘”!不僅僅慘,而且無奈。大透視的特寫強調出作者非常規的視角,進而展現出馬非常規的姿態;這些姿態並不是馬常規而舒適的姿態,它雙耳後抿、高仰頭顱、呲牙咧嘴、猙獰、驚恐、掙扎地屹立在慘遭涂炭的惡劣環境中。馬從它生養的故鄉被放逐,因而那些病態的,萎縮甚至略帶寵物特徵的馬成為當代人的精神病態的表徵。
付泓的作品透出一股強大的時間氣息和空靈感受。他作品前景中巨大的樹是失焦的剪影,然而剪影之後的像樹亦像影,仿佛是沒有具體時間的影子落在了誰家的墻上。行人不經意的身影撥弄了隅墻的陰影,弄得觀者滿目失焦。他描繪的客觀實在他的作品中是虛幻而盲目的;反而客觀世界中的非實在者,在其作品中顯得更為實在。繪畫中呈現的這種異質的特點強化出繪畫同客觀世界的彼此回應,繪畫較之客觀世界反而更為真實的在人的經驗上鋪展。作者並非用真實接近真實,而是用不真實去反映真實,因而隱藏的經驗顯現出來。現實的一次次變化,變化所構成的新的變化引起的差異,構成了物和像之間的距離。距離和差異所引起的空靈感被時間所包圍,時間棲居其間。空靈的兩邊圍成的距離是時間穿梭期間和體驗距離的必然的方式,它喚起了物像詩意的迴響。
《石涅》是一個由多人合作的實驗舞蹈同裝置的結合。榮濤創立的彧舞計劃工作室的舞蹈表演在藝術家由煤山所分割的空間進行,煤從它的功能常態向異態變化,它從地層深處的自然形態向人工形態轉變。試想,或許在遠古人類首次發現煤的時候是作為繪畫材料來使用的,那種黑色的晶體描繪出的圖像不但在視覺上顯于他物,更可能使遠古人類在宗教意義上産生對大自然的崇拜。煤雖然沉寂無聲,然而它所蘊藏的火的力量不僅能摧毀萬物而且能帶來光明,它的這種二重屬性構成了它的特質。貫穿裝置之間的舞蹈表演致力於用身體的姿態演繹火焰的形態,動態和肢體的節奏變化揭示了煤這種奇特物質的內在屬性。煤的抽象精神被轉化成舞蹈語言,從另外一種材質上和煤形成了有機的意義表達。
此次展覽的豐富性和多樣性為世界缺失的圖像提供了一種可能,如果説視覺藝術本身就是對世界缺失的圖像的回應,那麼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一種回應來展示缺失了的圖像。缺失是因為感動和距離,一旦藝術家擁有對外部世界或是自己的內心的感動,那麼距離只是時間的問題,只是這些藝術家離真實世界越來越遠而離自己的情感越來越近了,我們期待更多的可見性之謎被他們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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