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痛苦和憤怒 卻成為了翠西·艾敏青春期的靈感

時間:2017-08-14 11:05:00 |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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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貢·席勒的作品曾被斥為大尺度色情畫,但畫中纏繞扭動的裸體所包蘊的痛苦、憤怒、性挫敗感,卻成為英國當代藝術家翠西·艾敏青春期的靈感,從此她心中有了一個不滅的志向。

“你可以看到他的痛苦……”,《躺臥纏綿的兩個女孩》,埃貢·席勒,1915年

“這幅畫太粗魯了”,翠西·艾敏(Tracey Emin)一邊觀看埃貢·席勒的畫一邊説道,“她枕著手肘,嘴貼手臂,似乎要張口咬自己的胳膊才能保持沉默。她的下體裸露著,她的裙子滑到胸部下面,頭髮亂成一團……到忘我的境界,便再無回頭路。這幅畫傳達的就是這個意義,也是其卓越不凡的原因。”

其實這是一個關於兩位藝術家的故事。一位是20世紀初西格蒙特·弗洛伊德思想盛行時期的奧地利表現主義藝術家,他在本已精緻性感的畫上又增添了赤裸裸的肉欲;另一位是20世紀70年代英國馬爾蓋特的青少年,與藝術家席勒的遇見成為她一生最激動人心的事件之一。

我們到艾敏位於倫敦東部斯皮塔佛德的工作室做客時,她在自己的畫作中間回憶到,“他想表達的東西非常清楚:性挫敗感、憤怒、混亂和困惑。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説,這些是青春期特有的情緒,有些像西爾維婭·普拉斯(Sylvia Plath),或者一位14歲喜怒無常的少年。我當時正在尋找認同感,因為我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樣。”

她在回憶錄《陌生國度》(Strangeland)中寫到,此前一年她已經輟學,混跡于各間咖啡吧與酒吧,偶爾喝蘋果酒或在沙灘上放空。在英國這座破敗的海濱小鎮,席勒的出現給這位迷途的青春期少女指明瞭方向,以及她將來的模樣。“他是我做藝術的啟蒙。”她説。

崔西·艾敏和她的代表作:1998年的《我的床》

艾敏是因為熱愛音樂人大衛·鮑伊才接觸到席勒的。鮑伊1977年的唱片《英雄》(“Heroes”),封面是他右手按胸,左手掌心向內垂直揚起的照片。艾敏男友告訴她這是借鑒自藝術家埃貢·席勒。“然後我借了一本關於表現主義的書,其中有一小幅席勒的畫。忽然間我的整個世界都打開了,因為此前我只知道畢加索、利希滕斯坦和沃霍爾,”她説,“它是在表達情感,於是我感到我與它之間的聯繫。你可以看到畫家所經受的痛苦:‘我很痛苦。我把它畫下來,但以不同的方式,因為我與其他人的痛苦不同。我通過痛苦的眼睛來洞察它’。”

大衛·鮑伊,《英雄》唱片封面,1977年

那麼這位藝術家是誰?竟然能跨越一個世紀來啟蒙一位少年?塔森出版社最近的新書讓我們對這位藝術家絕望的一生進行了全面了解。埃貢·席勒,生於1890年,當時那一代奧地利人認為主觀世界就是一切。外部世界不僅虛假、荒謬,而且瘋狂。他們只相信他們自己的幻象與恐懼。在作曲家、藝術家阿諾德·勳伯格(Arnold Schoenberg)1910年創作的《紅色凝視》(The Red Gaze)中,畫面上的臉孔變成了陰森的面具,雙眼閃耀著苦痛。在奧斯卡·科柯施卡(Oskar Kokoschka)1914年的作品《風之新娘》(The Bride of the Wind)中,一對位於風暴中心的男女,因愛而被緊鎖在一起。

奧斯卡·科柯施卡,《風之新娘》,1914年

席勒也感受到了那些藝術家的孤獨與慌亂。“他所有的恐懼都是有道理的,因為他英年早逝,”艾敏説道,“他28歲就夭亡了,放到現在,這個年齡的藝術家才剛拿到碩士文憑。席勒死了,他的妻子死了,他大部分朋友也都去世了。即使不染上梅毒,也會死於肺結核、流感和第一次世界大戰。奧匈帝國時期的一切都是恐怖的,但在恐怖的歲月裏,他還能專注于自己的視角,很是不可思議。他年紀那麼輕,竟然能做到這樣。”

埃貢·席勒,《雙腿張開的坐姿少女》,1918年

他似乎預見到自己將在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中殞命,故將自己畫成受苦的聖塞巴斯蒂安模樣,身中數箭,與妻子蜷在山洞中。但是席勒和其後的表現主義藝術家(比如勳伯格)有一處明顯不同,就是他在1900年代受到維也納傑出夢想畫家古斯塔夫·克裏姆特(Gustav Klimt)的鼓勵,在畫作中添加進了肉欲。“所以很久以來,他都被認為是’色情畫家’,”艾敏説,“你可以在跳蚤市場看到席勒的作品,因為大家認為它們是色情垃圾。”

青少年時期相遇後,艾敏一直在與這位奧地利畫家進行創造性對話。“我受他影響太深了,深到荒唐。我甚至可以做一些縮小版的席勒作品。真的,我從中獲益匪淺。”有人可能認為,艾敏在1980年代成為著名的“觀念”藝術家之後,就把對席勒的狂熱隱藏起來了,但她的作品《我的床》(My Bed)卻是明白無誤的表現主義,床單被愛和生活玷污,空酒瓶和刺鼻的氣味暗示著波西米亞的日常生活。1998年首展的時候,床的上方還挂著一隻絞索。

崔西·艾敏,《更多的你》(More Of You),2014年

艾敏從未停止創作,她的創作粗糙而原始——從1995年表達絕望的圖畫《紐約的傷心雨》(Sad Shower in New York)到我們今天看到的新作,包括表現另一面自我的暗色系列《黑貓女人》(The Black Cat Woman)。她對席勒的狂熱終於得到了回應。2015年,維也納利奧波德博物館舉辦了兩位藝術家的聯合展覽。展覽中,艾敏2014年的畫作《哭泣》(Crying)中的藍色線條纏繞成一尊痛苦的人體,它表達的苦痛和席勒的自畫像與裸體畫一樣清晰無疑。最重要的是,他們筆下的人體都是性感與痛苦的結合體。

席勒的裸體畫直到最近才擺脫了污名。在水粉畫《夢中觀察》(Observed in a Dream,1911)中,裸本的女人有著亮粉色的乳頭、烏黑的陰毛。“她完全掌控著自己的身體。仿佛在説:‘你要還是不要呢?這可是我的身體。’是有那種窺淫癖變態,但顯然主動權在女人手裏。”

艾敏並不採用客觀化的方式,而是效倣席勒展示他的模特的方式來對待權力關係。事實上她認為席勒有种女性性意識,因為啟發鮑伊那張專輯封面的是一些修長手指。

自慰在席勒作品裏隨處可見。他本人自慰,他的模特們也一樣。艾敏表示,1916年那幅著名的大鬍子老紳士約翰·哈姆斯(Johann Harms)肖像畫,背後的故事肯定更多。“他坐在那裏,恰好把手放在這個位置。那是弗洛伊德時代的維也納,大家都無所顧忌地談論性話題。”她説。

埃貢·席勒,《老男人(約翰·哈姆斯)肖像》,1916年

性無處不在,痛苦也如此。席勒和他的模特們就像幽閉在一個私密而充滿激情的世界中,而工作室外面,帝國正在崩潰、世界正陷入戰爭。“這並不是‘來我這裡狂歡’的心態,”艾敏説,“他們也並不快樂。和性挂上鉤的那些,是席勒的心理旋渦,以及他經歷和見證的一切。”

【譯者的話】:

19世紀末,奧地利瀕臨崩潰,世紀末的惶恐與焦躁也在席勒身上深刻顯現,他的藝術個性是對當時時代感受的瘋狂宣泄和釋放。文中提到弗洛伊德,他的精神分析學探索人類無意識這一新的精神領域,將性提高到本體地位,“性本能”在很長時間內與藝術産生巨大共鳴,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整個西方社會的認識和思維方式,對席勒的影響不言而喻。另外,尼采對席勒的影響也是毫無疑問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説》中談到肉體時講到,“在你的思想和感覺背後,我的弟兄,有一個無上的命令者,一個不知的智者叫自我。他夾在你的肉身裏,你的肉身即他。”從1910年起,席勒越來越以裸體作為主要表現題材。而席勒筆下的肉身,儘管瘦弱、焦躁、痙攣、神經質、癲狂、抽搐,甚至嚎叫、自慰、忸怩作態,都可看作是藝術家的個人生命體驗,以及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能量。

埃貢·席勒,《坐著的情侶》,1915,阿爾貝蒂娜博物館藏

席勒成熟期的線條粗獷、扭曲、生澀,色彩怪誕、奇異、不自然,或許在給奧斯卡·賴西爾(Oskar Reichel)的一封信中可以略窺一二。他寫到:“如果我觀視我的整體,應該就可以看見自己,也該知道自己要什麼,不只是我所想的,還包括我有多大的觀照力,什麼是我的媒介,我是由什麼樣的物質所組成,而我所知道的,至今又有多少可以在我身上看到。我看到自己氣化,呼氣越來越強,我光體的光的震動頻率也越來越快、越直接、簡單,有如透視整個世界。也因此我總是從自身掏出更多、更深入、不斷閃爍發亮的東西,只要代表一切的愛以這種方式引領我至本能所吸引我去的地方,而我想把它帶到我的內在,使我除了我之外,所看到的新可以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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