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是藝術家對性與慾望的隱秘表達。
喬治亞·歐姬芙就是畫壇的先鋒。她出生於1887年,活了98歲,藝術生涯如此悠長,穿越了社會輿論此起彼伏的思潮,她留下的大量與花朵有關的繪畫作品,承載了男性目光的凝視,也接受了女性主義的闡釋,儘管她本人總是不置可否,但卻無法阻止世人對其作品的無限遐想。
歐姬芙曾是美國身價最高的女性藝術家,這個很大程度上拜其丈夫斯蒂格裏茨所賜,後者也是一位成功的攝影家,他給歐姬芙拍過數百張照片,其中很大部分是裸照。在那個時代,這對於她的推廣大有裨益。歐姬芙的繪畫並不局限於此,她也描繪過紐約的摩天樓,新墨西哥州的蒼涼風景,但這些花朵卻始終是她最具代表性的符號。
這些類似于花卉的圖像即興地向外延展,仿佛取材自自然,其色彩、肌理的層次感,會讓人聯想到女性私處的豐富、深邃與神秘,儘管她本人矢口否認這種簡單粗暴的指向性,評論家依然認為其畫作體現了藝術家潛意識中對於身體的知識
吉姆森草的小白花像是一扇敞開的門,白色的質感柔軟而溫暖,居中綠色的深邃之處,探出幾根花蕊;秋天的楓樹是紅色的,深淺不一的紅色暈開來,形成豐富紋理的褶皺,透露出一種生命的蒼涼;還有牽牛花、鳶尾花、曼陀羅草……
據説歐姬芙也不乏女性情人,或許正因為如此,她對於花朵題材的探索也確實與對性的探索相輔相成。歐姬芙的花朵在異性戀男性世界廣受歡迎,而在女性主義風起雲湧的時代,也收穫了大量擁躉。
朱迪·芝加哥在《晚宴》上為39位列席者製作了各不相同的餐盤,每一個均如花朵般妖艷,如陰道般深邃
1979年女性主義藝術家朱迪·芝加哥的作品《晚宴》是歐姬芙花朵的延伸,三角形的宴會桌上,有39位女性的席位,每個人的盤子裏,是她們的代表物,如花朵一般美麗妖艷,如陰道一般深邃神秘。最末的一個席位,留給了喬治亞·歐姬芙,她是晚宴名單中唯一在世的女性。
歐姬芙的盤子顯得尤為豐滿,如油彩顏料堆疊起的花朵,具有她標誌性的深邃色彩。在歐姬芙的身旁,是女性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席位,她的盤子裏,在花的心中藏著纍纍果實,與其豐沛的創作力相互印襯。
20世紀之前,藝術家大多數是男性,他們對於女性的描摹也不乏坦誠相見之作,但這類作品似乎更多只是為了滿足觀看者的慾望和想像,只有當畫筆轉落到女性藝術家之手,女性肉體的參差多態才獲得了更加深入的表現。
羅伯特·梅普爾索普是鮮有的例外。他曾是搖滾女詩人帕蒂·史密斯的男友,後來逐漸認識自己的取向,成為一位男同性戀攝影師。在梅普爾索普的鏡頭裏,他幾乎是以同樣的方式凝視男性肉體、女性肉體,以及花朵。
男性肉體上的光影變幻,展現了攝影師對於被攝對象的立體考察;即便是拍攝女性,他也鍾愛那些雌雄莫辨的對象,例如美國第一位女子健美冠軍麗莎·利昂。女性的豐腴柔美讓位於清晰有力的線條感,通過這種方式,梅普爾索普賦予肉體一種超越時間的雕塑感。
羅伯特·梅普爾索鏡頭裏的花朵總是呈現出一種優雅而頹廢的氣質,恍若是他孤影自憐的肖像。這些妖艷嫵媚的花朵展現了男性的陰柔氣質,也仿佛是他最私密的內心投影
梅普爾索普大部分的作品都是黑白的,構圖與光影之美貫穿于這些肉體和花卉之中。他偶爾也會嘗試一些彩色花卉攝影,當鮮亮的色彩滲入這方寸之間,似乎也賦予作品以性感和活力,這些彩色的花朵或許是梅普爾索普最具有色情意味的作品之一。
在東方的盡頭,另一位攝影師與梅普爾索普的創作遙相呼應,那就是情色攝影大師荒木經惟。淫蕩盛開的鬱金香、鮮血滴落的玫瑰、垂死枯萎的百合、宛如男根的火鶴花……訴説著對於生的饑渴。
很少有一位亞洲攝影家像他這般兼顧純情和色情,或有他這般對於性愛的坦誠。在荒木經惟的鏡頭裏,花陰,和女陰,具有同樣的特質,因而他所拍攝的花朵,其色情意味同樣令人不忍直視,哪怕是衰頹的敗枝殘葉,也恍若老去遊女的私處,具有一種殘忍的真實
荒木經惟是東方文化之中鮮少的極富身體感的攝影師,他的作品極具爭議,也因為對於慾望的坦誠而廣受讚賞。荒木經惟出版過兩本關於花的攝影集《花陰》和《花曲》,攝影家坦率地表示:“花陰,即是女陰。”這就是荒木拍攝花芯的全部動機。在亡妻陽子的冥誕,荒木經惟完成了一千張“愛之花”。他鏡頭裏面的花朵有一種懷念的味道,也展現了生之慘烈,與死之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