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立於1947年的愛丁堡國際藝術節(Edinburgh International Festival)具有悠久的歷史。今年,愛丁堡迎來了藝術節的70週年慶典,這註定是規模宏大、熱鬧非凡的一屆。
在藝術節上,戈登的“黑色彭斯”值得我們停留片刻,而布朗斯坦的哥特式裝置就像是一盤餐後甜點。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特刊發藝術評論家喬納森`瓊斯對此的評論,他認為今年藝術節上真正出彩的地方在於影像裝置藝術,凱特·戴維斯和斯蒂芬·薩克列夫的兩件作品為今年的藝術節帶來了深度。
蘇格蘭國家肖像美術館高聳的哥特式門廊下,有一大塊黑色大理石堆放在地上,就在民族詩人羅伯特·彭斯閃耀的雕像前。你會看到地上躺著一條腿,沿著這條腿望去,你會發現它是藝術家道格拉斯·戈登用烏黑的大理石製作的複製品——一件約翰?斐拉克曼白色大理石雕像的翻版,但是它被戈登粉碎了。
《黑色彭斯(Black Burns)》,道格拉斯·戈登
充滿分裂的靈魂縈繞在這位特納獎得主的作品中,同時也縈繞在蘇格蘭文學裏。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化身博士》的作者,在這一溜兒的傑出人物中,它的大理石半身像轉向墻面背對著這件裝置,就好像斯蒂文森是故意轉移了目光,厭惡著羅伯特?彭斯心中的黑暗。
(注:道格拉斯·戈登,1996年特納獎(Turner Prize)得主。他以一些經典電影、小説等為模板,通過對原有作品進行再創作,探索著一些普遍存在的二元性,如善與惡、真實與虛假、記憶與忘卻等。)
《Monster Reborn》,道格拉斯·戈登
這件《黑色彭斯(Black Burns)》是值得我們停留片刻去欣賞的作品。而在城郊的丘比特大地藝術園(Jupiter Artland)裏,一件巴勃羅?布朗斯坦的新作品《the Rose Walk》則能為我們提供一些輕鬆的消遣。布朗斯坦為我們構建了一齣諷刺劇來與18世紀的丘比特大地藝術園相配。兩座用木頭精心雕刻而成的亭臺,一座是由尖頂花飾裝飾的新哥特式風格建築,還有一座建築是模倣了中國的風格,一段狹窄的小道將這些美麗的建築連接了起來。“哥特式建築”婀娜多姿,而“東方建築”錯落有致。小道上兩名舞者的表演延伸了這種不對稱感。她們的動作先是接近重合,然後又向不同的方向伸展。抬起的手臂就好像是在鏡子中尋找著自己的鏡像。觀者們宛如在觀看信號員們在使用不同的代碼發送資訊。
《the Rose Walk》,巴勃羅·布朗斯坦
個性,就像舞者的姿勢一樣,將我們分離開來。這是布朗斯坦想要傳達的嗎?雖然他的作品看起來珍貴易碎,但本質上只是一個場景,一個用來表演的地方。如果你沒能在小道上遇見這些舞者,那麼不妨嘗試把自己的表演帶到這兒來,或者是一本哥特小説也可以。我仍然覺得這件作品更像是餐後甜點而非是藝術正餐。
幸虧我們還有影像藝術。如今,在速食文化時代的淺灘中,也許這類耗時的視頻裝置可以將我們暫時和這個世界脫離開來,然後真正地沉浸在藝術的殿堂裏。斯蒂爾美術館的凱特?戴維斯為我們呈現了兩段既滑稽又讓人有點心神不安的女權主義視頻。一段20世紀60年代關於雕刻家芭芭拉?赫普沃斯紀錄片的僵硬解説配上在父系社會中被迫做家務的女人的圖像,兩者間的強烈對比造成了一種令人不安的諷刺感。我更喜歡戴維斯作品中顯現出來的那種嚴肅的笑話和粗糙的現實主義,而不是布朗斯坦和戈登作品中那種被包裝過的完美主義。
《Intimate (II)》, 凱特·戴維斯,2005
這種感覺在我看到格拉斯哥的視頻藝術家斯蒂芬?薩克列夫的作品時變得更強烈了。薩克列夫才是今年愛丁堡藝術節上真正的明星,他收集了大量從前的藝術項目,這些藝術項目都是他從電視機上轉錄下來的。除了檔案記載之外,他還創造了關於文化歷史的蒙太奇,實在令人驚奇,這種感覺就好像在一本好書中迷失了自己一樣。他在2016年製作的作品《Twixt Cup and Lip》也包括在這些離奇片段之中。這是一段痛苦的訪談,由20世紀70年代偉大的播音員羅素哈迪對談演員赫爾姆特?貝格,彼時貝格剛剛在維斯康蒂的電影裏出演一位“瘋狂”的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二世,訪談在路德維希其中一個“華麗的宮殿”裏錄製,這是一段堪稱災難性的訪談。在訪談過程中哈迪的腿一度靠貝格很近,這一度讓演員很抓狂,隨後貝格還扇了哈迪一耳光並推開了他。
《Sex Symbols in Sandwich Signs》,斯蒂芬·薩克列夫
為什麼我在塔爾伯特萊斯美術館裏坐了數小時觀看這些很容易就讓人忘在腦後的片段?我不是很確定,但是這些片段真的很令人愉快並且還附帶著催眠的功效。一部好的影像作品可以將我們從時間帶來的壓力中釋放出來。當你跟隨著薩克列夫的作品,你會發現他不僅僅是在“瞎胡鬧”,而是將一個大主題隱匿其中。在他的新作品《Casting Through》中,演員們扮演激進派導演林賽?安德森和演員理查德?哈裏斯。當鏡頭在排練廳裏旋轉徘徊的時候,“林賽”和“理查德”在此邂逅,在一場斷斷續續的談話中,兩人之間充滿了火花,很明顯安德森愛上了哈裏斯。而他那註定無回報的情愫使觀者感到尷尬和苦惱。
安德森檔案中的記錄證實了這個故事。安德森的日記描述了他對哈裏斯的情慾。這個充滿張力的愛情故事和我以往在美術館裏遇到的都不太相同。在同性戀局部合法化的50週年上,薩克利夫匯集起了一部關於同性慾望的歷史,但這不是他被認為值得特納獎的原因,他值得是因為他把藝術變成了一種既充滿智慧、情感,又複雜糾纏的東西。他的作品在愛丁堡藝術節上散發著一種意料之外的偉大感。
(注:薩克利夫在2015年獲得了Contemporary Art Society Award ,許多人認為他值得特納獎 )
(本文作者喬納森·瓊斯係《衛報》藝術評論員;愛丁堡藝術節持續至8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