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葛飾北齋:巨浪之外”在倫敦大英博物館開幕。本次展出了日本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在生命最後20年(70歲至90歲)創作的110幅畫作,涵蓋浮世繪、油畫和插畫等類型,重要作品包括《神奈川沖浪裏》、《凱風快晴》等,呈現了畫家在晚年的精神世界和藝術成就。為避免版畫長時間暴露在燈光下造成褪色,這是自2011年以來這些畫作第一次公開展出。
葛飾北齋 凱風快晴 木版畫 25.8×37.9cm 1831年
葛飾北齋18歲師從浮世繪畫家勝川春章開始繪畫生涯,直至60歲後才成名。他一生共創作了超過3萬幅畫作,其中最知名的作品是以富士山不同角度為題完成的《富岳三十六景》。此次在大英博物館參展作品的主題包括描繪富士山景致、日本市井生活、動植物等的風景畫,如《年終盤點》、《罌粟》、《飛越邊境的吊橋》;以日本神靈和鬼怪為主題的畫作,如《百物語之小幡小平次》;以及他去世前完成的最後一幅畫作《富士越龍》。此外,展覽還展出一幅葛飾北齋在83歲時完成的自畫像。展覽將至8月13日結束。本期域外欄目將帶你走進葛飾北齋的傳奇的藝術世界。
“巨浪”或源於中西版畫技法
葛飾北齋(1760年-1849年),日本江戶時代的浮世繪畫家。浮世繪作為江戶平民藝術登上歷史舞臺,葛飾北齋的風景版畫給浮世繪注入了新的力量。北齋也是唯一入選“千禧年影響世界的一百位名人”的日本人,藝術成就令人矚目。
彼時外國的藝術作品從長崎流入日本,北齋一位長崎的朋友,名叫茂作,每次來江戶都給北齋帶來中國蘇州桃花塢的彩色版畫和《芥子園畫傳》、《十竹齋書畫譜》之類的畫冊。那時歐洲的銅版畫已傳入中國,其技法為蘇州版畫所吸收。北齋不僅從中吸收了中國畫法,也間接學到西洋遠近法等技術。
同時流入的還有一批西方藝術作品,對與北齋同期的司馬江漢産生了很大的影響,江漢曾以西方油畫描繪他位於江之島的避暑別墅。油畫前景描繪的涌上海灘的海浪引人注目。這幅畫觸動了北齋的想像力,幾個月後他創作了幾幅江之島海邊情景的作品,這些畫就是“巨浪”的源頭。
北齋50歲時,出遊東海道,並在名古屋的門人牧墨遷家中住了半年。這期間飽覽了夏天草深木茂的富士山。富士山之美景,終生縈繞腦際不能忘懷。70歲時他的妻子去世以及嗜賭的孫子輸光了財産,這粉碎了他安享晚年的願望。“我孫子越來越揮霍,而且行為日漸不檢,他敗家的行徑越來越囂張”,北齋被迫和女兒離開家至寺廟中寄住。之後他和出版商決定出版一系列以富士山為題材的風景畫。19世紀的頭幾十年,日本國內的觀光業興起,城市居民常常打著宗教朝聖的名號參觀日本各地的風景。所以這些版畫實質上是一座聖山的風景明信片。
為了取得競爭優勢,北齋和出版商的宣傳主力是一種新進口的不易褪色的顏料,將《三十六景》打造成這種新顏料(普魯士藍)熱潮的一部分。
葛飾北齋筆下的海浪
《三十六景》屬於北齋晚年作品,功力已趨化境,屬於浮世繪的“名所繪”,描繪由日本關東各地遠眺富士山時的景色。北齋仔細觀察把握了富士風景各個角度的形象特徵及瞬息間的微妙變化,同時他具有敏銳的季節感,他注意到容易被人們忽略的剎那,並強調這種瞬間變化的特殊性。因此,北齋描繪的富士山使人感到真實和親切。其中以《神奈川沖浪裏》和《凱風快晴》(又名《赤富士》)最為知名。
《神奈川沖浪裏》的英文名為“TheGreatWave”,即“巨浪”,梵谷的《星月夜》曾參考這幅畫;德彪西也曾從中汲取靈感,創作了交響樂《大海》,連曲譜的封面設計都照搬《神奈川沖浪裏》中的浪花。
從留存至今的草稿可以看出,他畫得很快。草圖被製成原圖,原圖的完成度比草圖高出很多,包含了成品中所有的線條。然後將原圖反過來貼在山櫻木上,風乾後撕掉原圖,留下粘在山櫻木上的原樣。雕版師挖掉圖樣以外的地方,留下來的線條浮雕就可以用來印製版畫。因為原圖在製作過程中被毀壞,所以“巨浪”的原作並沒有保存下來,畫家拿到用墨板印的校合摺後,便可決定如何上色。雕版師要依據所據的顏色雕制色板,刷板師拿到刻好的色板後,便逐漸使用色板製作出完成的版畫。
畫面上被梵谷喻為“鷲爪”的驚濤駭浪激起飛沫,即將吞噬三艘船。波濤中載浮載沉的小舟,是房總地區(現在的千葉縣)用來運送新鮮魚貨的運輸船。遠方的富士山乍看之下,仿佛是另一波海浪,北齋把視點降低,把描寫的主要對象——浪濤安置在畫面的主要位置,佔據畫面的絕大部分面積,像是懸浮在半空中的魔爪,造成了壓迫感。天空數倍于海面的構圖與十七世紀荷蘭海景畫十分相似。看似靜態的畫面中卻蘊含著巨大的動勢。
日本美術的標誌符號
那麼北齋精心製作的這套版畫在當時的社會反響如何呢?傳統日本版畫並沒有限量版的概念,《神奈川沖浪裏》的原始色板印了五千多張版畫,色板已明顯磨損。
《凱風快晴》中的“凱風”即從南面吹來的和風,畫面中富士山被染成紅色,天空中漂浮著魚鱗狀的浮雲,富士山麓的原野中一片樹海。構圖上採用了十世紀以來日本傳統繪畫中的黃金分割——三七比例,將富士山極大地拉近,完全拋棄了山頭的塊面和紋路的細節,山麓的叢林亦不過是層疊的小豎點,本來飄渺輕盈的白雲,則表現得如疊瓦一般。富士山偶爾會出現這樣壯觀的景象,北齋用自己的畫筆捕捉了這一瞬間。
北齋在長達七十餘年的藝術生涯中,涉獵題材極廣。尤其他的風景畫在突破純平面的裝飾效果的同時,顯示了簡練的藝術表現手法,讓人在享受自然之美之餘也得以一窺江戶時代的人文風貌。他大膽地將日本各傳統流派(勝川派、狩野派、土佐派、光琳派)、中國畫畫風、西洋繪畫技巧融合在一處,自成一派。他曾在《富岳百景》的跋中寫道:“余自六歲愛畫,年五十已作畫多幅,但細思之,七十以前所作之畫無足取者。七十三方悟通鳥獸魚蟲之骨骼,草木生長之態。年八十愈有進步。年九十則須窮究其奧妙。百歲方能得心應手。百一十歲則所畫之物皆栩栩如生矣。但願余能長壽,以徵吾言不謬也。”畫家的謙遜同樣令人動容不已。
葛飾北齋的浮世繪,讓歐洲畫家們受到陌生的日本版畫藝術的強烈刺激。歐洲十九世紀印象派畫家莫奈、梵谷、高更、德加及現實主義畫家庫爾貝等等都直言不諱地承認東方繪畫對他們的影響。他數以萬件記的浩瀚作品及其描寫的自然風土和社會生活的深度和廣度,使他被稱為世界性的偉大畫家亦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