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現藝術家工作的自畫像中,我們通常看不到藝術家到底在畫什麼。但是,當工作過程被看到,就能揭示出一些東西。18世紀晚期,伊麗莎白·維基·勒布倫是法國皇家繪畫雕塑學院認可的少數女畫家之一。她因經常為法國皇后瑪麗·安托瓦內特畫像而聲名鵲起。她的自畫像不僅證明了畫家的技巧,而且強調了她是皇后喜歡的畫家。這又是一個用自畫像為潛在顧客留下深刻印象的例子。
1656年,委拉斯凱茲的《宮娥圖》在西方藝術史上是這一主題的一種變化。在他的自畫像中,國王和王后尊敬畫家,並且畫家是皇室的成員。19世紀晚期,事情開始發生變化。
20世紀末21世紀初,大量藝術家畫了類似的自畫像,強調身體的醜陋而不是美化它。
大多數印象派和後印象派畫家繼承了這一傳統模式:自畫像上,畫家們在工作。但是凡·高畫了一些其他類型的畫,畫中看不出他是一個畫家。最有趣的是1889年凡·高在他法國阿爾勒工作室裏的自畫像,他身後只是一些他喜歡的日本印刷品,他收藏這些,是為了攢到足夠錢的時候購買。畫像展示了凡·高右側臉部用繃帶纏著,這隱藏了1888年12月他砍掉自己耳朵所受的傷,預示著1890年他的自殺。在這裡,自畫像並沒有將藝術家定義為努力工作的手藝人,或者與國王和王后有密切關係的人。這是有心理活動的自畫像,我們能夠看到畫家的品味和對自己悲慘生活的心理活動。
自傳型的並且和畫家工作無關的是弗裏達·卡羅著名的雙人自畫像,叫《兩個弗裏達》。在暴風雨的天空下雙胞胎坐在一起,顯示出了畫的心情。兩人十指緊扣,心臟之間有細血管相連。右側的弗裏達穿著墨西哥傳統服裝,左側的弗裏達穿著歐洲風格的白色蕾絲裙。這是卡羅心理狀態的描繪,顯示她的雙重身份:一個有文化的女人,因其墨西哥血統而自豪。
還有一種新型自畫像檢視著畫家的內心感受,並且與畫家的職業無關,令人不安。奧地利畫家埃貢·席勒28歲英年早逝,在他短暫的一生中經受了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在他1910年的自畫像中,他把自己描繪成營養不良的裸體,四肢扭曲,扮著鬼臉。席勒的自畫像扭曲痛苦,與西方藝術傳統中的男性裸體形成巨大的對比。
20世紀末21世紀初,大量藝術家畫了類似的自畫像,強調身體的醜陋而不是美化它。英國畫家盧西安·弗洛伊德的自畫像特別有趣,他表現了自己是一個藝術家——拿著畫筆和調色板,但脫下衣服只畫自己在鏡子裏的樣子。
英國畫家珍妮·薩維爾以仰視的角度畫了自畫像,她幾乎把臉藏了起來,強迫我們看她巨大的乳房和肚子上的褶皺。但是薩維爾和畫中人一點都不像,這種誇張和虛構的自畫像是對今天人們節食以便有完美身材的批評。薩維爾通過文身來傳遞這一資訊,這些字是反諷的,比如其中兩個單詞是“精美的”、“嬌小的”。
在當代自畫像中,一個現象是藝術家對身體以及和致命疾病鬥爭過程的描繪。攝影藝術家羅伯特·梅普爾索普的自畫像特別有意思,並且具有教育意義。1980年34歲時,瀟灑的梅普爾索普為自己拍攝了這幅作品,裸露著胸部(很可能是全裸),畫了眼粧,展示了他的同性戀傾向。他説:“這就是我,我為此自豪。”
在與艾滋病抗爭8年後,知道死期將至,梅普爾索普又為自己拍了一張照片,比實際的年齡要老很多,右手拿著手杖,手杖的頂部是象徵死亡的頭蓋骨。梅普爾索普的自畫像也是向安迪·沃霍爾致敬,沃霍爾比梅普爾索普早兩年去世,他曾經拍攝了一張肩膀上有骷髏頭的照片。
西方自畫像的演變是:從證明自己是藝術家,到表現藝術家獨特(不完美)的身體,再到展示獨一無二的個性和生命故事。
今天的在世藝術家很難想像藝術家只不過是有錢有權的人的雇工,他們的名字永遠都不能被記下來,也沒有考慮過為自己畫像是否值得。他們該為自己是今天的藝術家而不是古埃及、古羅馬的藝術家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