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lustration by Oliver Raw
“我想買藝術品,但我沒時間,我有錢,我要最好的,市場就最了解情況。”藝術市場的非理智性,尤其是在2008年達到鼎盛的印度新興當代藝術市場,正被“高價格代表高品質藝術家”的假設所驅動。“我不需要作品資訊,我甚至不需要去看那件作品,我只要知道大小和價格就可以了,謝謝!”一件藝術品的生命迴圈“創作>展覽>理解>欣賞>出售”被整個顛倒,作品在未創作之前就被售出。
歡迎來到印度藝術之旅的初級階段——它與其他新興市場或西方成熟市場的景象並沒那麼不同,但區別的確存在,不僅是現有狀況,還有發展方向。在2008年金融風暴之前的印度,人們急於登上藝術列車,他們並不關心列車的終點在哪,僅僅因為他們能負擔得起車票而已。難道這些收藏家都是愚蠢的人嗎?恰恰相反,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成功人士,但情況並非這麼簡單。在沒有接收到關於藝術家的獨立公正的資訊之時——這些資訊往往通過博物館展覽、出版物、研究和藝術評論獲得——價格就成為了唯一的指標,而且比藝術本身更易獲取、理解和評估。
由此,價值的指標變成了價值的決定者,展出歷史被拍賣歷史所代替。藝術家們不再為展覽傷神,而是直接將新完成的作品拿去拍賣,二級市場變為了一級市場。渴望迅速擁有一整套收藏的新收藏者,放棄了參觀畫廊和展覽,更中意瀏覽拍賣目錄或徜徉于藝術博覽裏。當輕輕一點即可買下藝術品,為何還要浪費時間,搜尋、觀看和收集呢?拍賣的確有其必要的作用,但那是在較後期和在發展成熟的市場裏。在仍處於萌芽期的印度藝術市場,它們就像F1方程式賽車的跑道一樣,只要能買得起車,就算只有初學者駕照也沒有關係。
有關藝術的人——藝術家、經紀、轉型為藝術家的設計師、轉型為收藏家的經紀、成為國際名人的策展人、部落格寫手、轉型為評論者的作家——和有一台相機、便於發表文章和意見的人,數量如此巨大,從而造成了海量的資訊,再加上媒體的誇張手法——在Twitter裏喋喋不休地發佈藝術家的每一個“最偉大的呵欠”的消息,即使對於經驗豐富的收藏家,搞清楚哪個才是重要資訊也是個令人頭疼的任務,更別説那些新手了。當一個年輕的印度藝術家的作品被美國頂尖博物館購入,並與20世紀標誌性的藝術家一同展出,印度媒體則拒絕報道此事,除非作為該藝術家的代表畫廊的我們,允許他們將作品價格放在標題裏。我們拒絕了,而媒體也繼續用他們慣有的方式報道,強調誰出席了哪個開幕式,甚至還經常忘記提及藝術家的姓名。
於是,市場過多地使用各種造勢、金錢和公關,顯得比藝術本身更為重要,這種扭曲也帶來了嚴重的後果。當2008年金融風暴的影響逐漸消失,藝術品的價格回到一個更為合理的水準,而時間久了其實都會發生。這是件壞事麼?當然不是。從定義上來説,出類拔萃的作品當然是數量很少的。這是造就一個主要藝術市場生態環境許多檢驗過程中最初的一環。
每一個藝術家、畫廊東主或收藏者做的決定都將決定其未來的地位。例如,今年早些時候在新德里引領潮流的Kiran Nadar藝術博物館中舉行了Nasreen Mohamedi回顧展的開幕式。Mohamedi生前沒有幾個觀眾或收藏家欣賞,但她去世20多年後的現在,她毫無疑問負有盛名, 比絕大多數在世的藝術家還要引人注目。Mohamedi在一小張紙上所取得的巨大成就,遠遠超過了如今在國際藝術世界裏隨處可見的那些龐大閃亮的粗製濫造物。她作品中蘊藏的力量讓一些參觀者流淚,同時,之前對她一無所知的市場直到最近才對她十分追捧,而這正是市場往往所做的:它只跟隨。
力量是偉大作品內在的東西,它的創造者並非市場,而是藝術家。這正是我深切感受到的,在1996年的一個週日下午,當我在參觀一個收藏者的家,看見了一幅畫;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我和這幅畫。那時我在紐約還剛開設了畫廊,我知道我必須擁有它。幾個月之後,我果然買了它,成為我的第一件藝術品。此後的17年裏,我看到世界為印度藝術所驚醒,聽到各種關於價格和投資的談話,我總會回想起那個時刻,我買下那件作品是因為它觸及我的生命,帶來了一些新的東西。因此,雖然這些年來,這件作品的價格攀升了好幾倍,它仍然挂在同樣的位置,提醒我要買什麼,以及為什麼要買。
藝術的品質必然決定其營利,當觀眾的經驗愈豐富,營利便會增長。考慮到印度文化歷史源遠悠長,以及其經濟潛力寬廣,我相信印度現在正處於如1930年代紐約一樣的拐點。那時,經濟繁榮與文化慈善事業促使人們開設現代藝術博物館(1929)、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1929)和古根海姆博物館(1939)。了解到這些博物館此後的發展,參與印度藝術之旅所獲得收益的可能就變得不僅令人激動,而且前途寬廣。所以,快些登車吧,不只帶好你的錢包,更要有見多識廣的的視野與行動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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