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日，在南韓首爾出席20國集團峰會的法國總統薩科齊向南韓總統李明博表示，同意將收藏在法國國家圖書館的297卷朝鮮王室文獻“出借”給南韓，借期為5年，可以無限期延續。消息傳回法國後，法圖書和博物館界人士普遍感到不滿，認為此舉是一個“危險的先例”。不過，網路輿論則多數表示贊同，留言中最常見的一句話就是“偷來的東西要還回去”。
兌現17年前的承諾
這些名為《外奎章閣圖書》的文獻記錄了朝鮮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宮廷禮儀。1866年，法國殖民者入侵朝鮮半島後，法國海軍從江華島的一座王室圖書館中將其掠去。從1867年起，這批文獻一直收藏在法國國家圖書館，並被歸類為“中國文物”，直到1975年才被南韓學者發現。1991年，南韓國內開始呼籲政府向法國追討這批文獻。1993年，在法國與南韓進行高速列車項目談判時，法國前總統密特朗向南韓前總統金泳三承諾歸還《外奎章閣圖書》，並象徵性地“出借”了其中的一卷，但卻引起了法國國家圖書館的強烈反對。此後，法國政府不得不將其降低到民間磋商的層面，並提出請南韓用現有文化遺産進行交換的“互惠”原則。
據了解，法國曾經有過兩次向他國返還文物的先例。一次是2002年向南非返還了“霍屯都的維納斯”遺骸，另一次就是今年向紐西蘭返還了毛利人頭骨。然而這兩次返還的都是人類的遺骸，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文物。為了避免此後被紛紛效倣，薩科齊特別指出，《外奎章閣圖書》的協商條件不能適用於其他國家。但無論如何，這一解決方案終究執行了1993年法國前總統密特朗的決定，使該文獻在事實上回歸了南韓，只不過法國在名義上還保留其所有權。
害怕引發“多米諾效應”
即使這樣，薩科齊的這一決定仍然遭到了法國國家圖書館的強烈反對。包括收藏部、手稿部、版畫部和善本收藏部主任在內的18名館員聯合發佈了一份請願書，並公開在網路上徵集簽名。截至目前，已有460人簽名支援。在請願書中，他們列舉了薩科齊這一決定的“四宗罪”：其一，這一決定不符合國家圖書館和法國文化部的意願。多年來，法國文化部一直尋求通過“互惠”或交換的方式解決這一問題;其二，這一決定使國家圖書館喪失了這批珍貴文獻;其三，這一決定雖然名義上為5年期可延續的出借方式，但事實上已經等同於歸還，這將不可避免地鼓勵其他國家採取追討行動;其四，這一決定表明，法國的文化遺産法律和政策日益成為政治、經濟和地緣戰略的附庸。法國國家圖書館館長布魯諾·拉辛拒絕接受媒體的採訪，但是媒體得到了他寫給館員的一封信。信中可以看出，一方面，拉辛對他們的情緒表示理解;另一方面，拉辛表示他仍然感到希望存在，因為法國擁有文獻的所有權，並通過“出借”使其更具價值。
博物館界人士對圖書館的請願書表示支援，簽名者有之。他們認為，文獻歸還行為違背了“公共藏品不可轉讓”的神聖原則。根據2002年寫入博物館法的這一原則，文物一旦被登記進入公共藏品行列，就不得再對其進行轉讓。盧浮宮前館長米歇爾·拉克洛特強調，所有博物館都建立在這一原則的基礎上。另一位前館長皮埃爾·羅森博格説，對這一原則的任何突破都是危險的。他們認為，薩科齊的決定“開創了一個令人擔憂的先例”。一個文物和藝術網站的負責人迪迪埃·裏克奈更是氣憤地將該決定歸結為一樁利益交換醜聞。一個博物館聯合組織的負責人克裏斯托弗·維塔爾則表示：“如果我們對歷史追悔不已，那我們將掏空博物館內1/3的藏品。”很多人都在擔心潛在的“多米諾效應”——更多亞洲、拉美的新興國家，以及埃及等文物大國將在追討問題上態度越來越強硬。
偷來的東西終究要還
相比專業人士的憂心忡忡和氣急敗壞，大多數法國網友則站在了薩科齊的一邊。在《世界報》網站相關新聞的幾十條留言評論中，僅有兩條明確反對向南韓歸還文獻。在《費加羅報》和《解放報》的相關評論中，分別各有一條表示反對歸還。
在網友的留言中，提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偷來的東西終究是要還的，不管偷竊行為發生的時間有多久遠。”網友艾米麗説：“我們偷來的東西，我們要還回去，特別是那些沒有被利用，也沒有被展示的書籍。”署名“歡呼”的網友則直言，這次贊同薩科齊。網友威廉·弗拉若萊表示，已經到了改變那些從殖民主義和西方至上論衍生而來的規則的時候了。邦布拉則對法國國家圖書館館員反唇相譏：“圖書館館員們(又一次)顯示了他們的道德取向——偷來的東西，雖然不甚重要，但也不能轉讓。”網友亞森托在長篇留言中提到了中國舉辦的圓明園罹難150週年紀念活動，還引用了大文豪雨果的名句，支援文物返還的行為。
呼喚新的國際規則
就在雙方爭論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法國前文化部長、凡爾賽宮主席讓-雅克·阿亞貢在其部落格上發表文章，分析了薩科齊的決定和此前美國向埃及返還19件圖坦卡蒙墓葬文物兩個案例。他對目前日益增多的文物返還案例進行了思考，並呼籲建立新的國際規則，進而爭取主動。“除非我們希望採取鴕鳥政策，等著爭議性事件一個接一個地出現。”阿亞貢這樣説道。對此，他提出三點建議：首先，規定一個時間界限，早于這一界限的文物流動將不予追溯;其次，要甄別文物的獲得手段，看其究竟是不可爭辯的暴力行為，還是符合當時規定所進行的正當交易;最後，追討方要真正有能力妥善保存，並按照之前保有方的條件進行展出。
無論爭端最終將如何化解，讓流失已久的《外奎章閣圖書》重歸故里已是大勢所趨。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法韓雙方將就具體問題進行協商。不過相關專家推測，短時間內達成一致的可能性依舊不大，因為法國一定會在“出借”之前，完成這批文獻的數字化工作，以便做好“最後的告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