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斯巴塞洛繆(Terese
Tse Bartholomew)正坐在亞洲藝術博物館(Asian Art
Museum)的咖啡廳裏,這時一個朋友走過來請她在其新書《隱藏含義:中國藝術的象徵手法》(Hidden Meanings:
Symbolism in Chinese Art)上簽名留念。朋友説他很喜歡讀這本書。
“這本書不是用來讀的,”巴塞洛繆説,“它是本字典,你應該去用,它讀起來太無聊了。”巴塞洛繆是亞洲藝術博物館的館長。
事實上,這本書是亞洲藝術博物館最近舉辦的同名展覽的目錄手冊(展覽截至2006年12月31日)──它也是巴塞洛繆四十年來對中國裝飾圖案寓意的研究成果。
這本書也決不會讓你感到無聊。舉例而言,一隻清代盤子上繪有形態各異的三隻蝙蝠以及結滿桃子的枝條,它的寓意是“多福多壽”。中文中有很多同音字,因此以圖寓意的雙關也非常多。蝙蝠的寓意是“福”,也就是福氣的意思。桃子的寓意是“壽”,也就是長壽的意思。
“這些物品都是用來送人的,”巴塞洛繆解釋説。展覽陳列了中國明清時期(1368年到1911年)140多件瓷器、玉器和織物。“中國人相信如果身邊有這些吉祥的物品,那麼自己一定能事事如意。”
巴塞洛繆出生於一個亞歐聯姻家庭,在香港長大,可以説英文和廣東話。孩提時她就接觸到中國傳統的雙關語。如果她打碎了花瓶或飯碗,大人們就會説“碎碎平安”,也就是“歲歲平安”的意思,因為“碎”和“歲”同音。
1962年,巴塞洛繆到美國上大學,隨後又到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攻讀碩士。
“我本來想學習版畫,”她説,“可我家裏有10個兄妹,而我是老大。父親説,‘學版畫怎麼能資助你的弟弟妹妹上學?’”
就這樣,她轉而學習藝術史。剛開始她覺得很無聊,直到有一天,教授開始講授聖母與聖子圖中的象徵手法。
“老師講象徵手法時,我正昏昏欲睡,”她回憶道,“但它引起了我的強烈興趣,因為我很好奇,如果看到一幅畫,我總想知道它到底在表達什麼意思。”
巴塞洛繆去圖書館查看有沒有關於中國藝術中象徵手法的書。圖書管理員向她推薦了唯一的一本相關圖書──1928年出版、日本學者Nozaki
Nobuchika著的《吉祥圖案解讀》(Explanatory Notes on Auspicious
Designs),這仍是該領域的經典讀物。
巴塞洛繆想寫一篇關於中國藝術象徵手法的論文,但在學校裏找不到合適的指導老師,因此只好轉而寫中國青銅禮器的論文。“這個題目十分無聊。”她説。1968年,她幸運地得到一份夏季實習的工作。埃弗瑞布朗達奇收藏館(Avery
Brundage
Collection,亞洲藝術博物館的前身)在尋找實習生,三個月的工資為250美元。“我們簡直是廉價的苦力。”她説道。
實習結束後,她成為正式員工,負責印第安藝術區。
在得知巴塞洛繆對中國裝飾藝術的興趣後,館長鼓勵她利用館藏繼續這方面的研究。
“研究這些東西是我的嗜好,”巴塞洛繆説,“那時我們的時間很充裕,每天我都去庫房看一件作品,試著找出它蘊含的寓意。”
巴塞洛繆一邊觀看展覽,一邊講述著中國藝術中常見的幾種象徵手法:銅錢代表財富,松鶴代表長壽,龍代表權力,石榴代表多子多孫。
然後她開始解釋那些更為複雜的畫面寓意。五隻蝙蝠代表著五“福”臨門,即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善終。一隻倒挂的蝙蝠意味著福氣已經降臨,因為“倒挂”的“倒”和“到來”的“到”是同音字。
一個畫滿紅色蝙蝠的葫蘆瓶(葫蘆本身就是豐收和好運的象徵)寓意“洪福齊天”,因為“紅色”的“紅”與“洪福”的“洪”同音。
兩年前,巴塞洛繆開始將數十年的研究成果編輯成冊,並籌辦展覽。“我沒有想到自己能夠編寫字典,”她説道,“編寫字典需要很強的恒心和毅力,而我最欠缺恒心。不過我總算跌跌撞撞地完成了這項工作。”
這本書凝聚了巴塞洛繆全家的努力。巴塞洛繆自己描繪圖形,解釋其中的含義。“這是本很漂亮的書,”她説,“我喜歡其中的繪畫部分,寫作對我來説是種折磨。”
巴塞洛繆的女兒是個平面設計師,她負責為那些圖形著色。(“我女兒為博物館省了1萬美元。”巴塞洛繆説道。)巴塞洛繆的丈夫是個植物學家,雖然他是美國人,但會説中文普通話。他負責檢查書中所提到植物的拉丁名稱是否正確。(“我對他説,你必須為這本書做點什麼,不然大家會認為書中的疏漏都是我的錯。”巴塞洛繆説道。)
雖然工作很辛苦,但巴塞洛繆説她對破解中國藝術象徵手法的興趣絲毫未減。
“這本書只是揭示了冰山一角,”她説,“總有一天我還要寫一篇關於中國飲食文化象徵手法的文章。”
Michael
J. Yba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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