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杭州的煙花三月景色宜人。因為辦展,何家英於此時此際出現在西子湖畔。雖然有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美協副主席、中國工筆學會副會長、天津美協副主席、天津畫院院長、天津美院教授等一大串頭銜冠在名前,但在杭辦展的何家英還是最習慣以工筆人物畫家的身份亮相。
本報對何家英的專訪以“工筆”起頭,但所談並不限於此,因為何家英想要説的是一種繪畫態度,一種對自然的理解,一種超越畫種的生命感悟,它,意味深長……
記者:工筆畫是中國最古老的畫種之一,已有幾千年的悠久歷史。作為我國當代工筆畫的領軍人物,您認為如今的工筆畫該如何做好繼承和發展?
何家英:工筆畫的發展經歷過多次起伏,在沒有出現文人畫之前幾乎都是工筆畫,意筆是在唐代以後才在工筆的基礎上分野出來的。到明代的時候,傳統工筆畫又式微了。新中國成立後,工筆畫出現了回暖的徵兆,建國60年以來便是工筆畫不斷取得進步和發展的一個重要階段。
如今學工筆畫的人非常多,特別是上世紀80年代中國工筆畫協會成立以來,到如今已舉辦過6屆大展,出現了一批非常優秀的作品。發展到今天,工筆畫在創作觀念、手法風格上出現了百花齊放的態勢。這種工筆畫的興起不是以某一家為主流的,而是許多家並駕齊驅,所以這個工筆畫時代的輝煌是一批人造就的,是一種壓抑後的總爆發。
繼承和發展是整個繪畫過程中追求的兩個方向,也可以説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兩者缺一不可,傳統和創新在好的作品裏總是共生共存的。
我非常看好現在工筆畫創作前景。如今的工筆畫創作受全球化的影響,借鑒了不少西方繪畫手段的可取之處,加入了許多人文關懷來映照內心,表達自我的心性。當然,如今的工筆畫也存在著模式化、雷同化的傾向,缺少一些具有內涵和高、精、尖的表現,這可能與中國畫領域受著市場衝擊的影響有關。
記者:我們知道您是從寫意轉變到工筆人物寫實繪畫的,能否談談工筆和寫意的關係?
何家英:我畫寫意的時候學的是黃胄和石齊的畫法。我特別喜歡他們的作品。後來又學畫了工筆。在工筆畫上也有了點感受,覺得寫意畫的表現力不夠完全表達出我想要表達的東西,所以又轉攻工筆。
在我看來,工筆和寫意都是手段。工筆可以描摹得比較深入細緻,寫意可以發揮得更加舒展隨性。如果用文學打比方,工筆好像是大部頭的章回體小説,嚴謹細微,最後表現出的是有質度和內涵的東西;寫意則好像是詩歌和散文,隨意閒適,最後表現出的是文人的品格和追求。
寫意本身就是從工筆發展而來的,比如元代的寫意畫就很工整,不過在工筆的基礎上增加了更多的靈性和體悟。寫意創作中難的是做到“松”和“格”。“松”是對筆墨上的要求,有靈氣;“格”是對格調的把捏。格調是心性滋養出來的,只有知道養心才能達到高的畫格。這一點理解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很難,往往易於流俗。
我在工筆繪畫上一直追求的是晉唐時候的精神和技法,在工筆上希望能追求創作更滄桑、宏偉的作品。其實我畫寫意也習慣打稿,人物造型也很嚴謹準確,但在同時也很難出偶然效果,少了特別生動的東西。所以我想在寫意創作上追求一些更加鬆動、靈活的作品,突出一個“閒”字。
我承認繪畫是需要天分的,有時候在創作時我會有“猶如神助”的感覺,但繪畫更需要的還是真誠和努力。
記者:為什麼您喜歡創作許多女性題材的作品?
何家英:女性代表了一種美。美的境界是凝聚了精神嚮往的,女性的純潔是最可貴的,也是我內心的理想和追逐的彼岸。女性題材的創作最講究的是韻味,畫面的美與畫面的漂亮是相似的,又是不一樣的。過於漂亮的東西很可能反而會顯得俗氣,而美麗是一種有文化的韻味,是一種氣質,可以是壯美,可以是秀美,可以是病態的美……我最喜歡的還是以憂傷為核心的美,因為我覺得純潔加憂傷是最感人的,我最喜歡捕捉這樣的形象。
我對女模特也沒有選擇標準,因為不管什麼人都有美的意味和存在。人物繪畫則應該建立在對人的理解上,將其優點昇華,使之完善。比如我的人物畫《孤葉》裏的女模特,她其實在做模特的過程中眼神已經發呆了,或許還帶有點神經質的表現,但這與我要捕捉的恰好吻合。我借用的是人物的外殼,對應的是我的心性,再用敏銳的眼光去判斷,觀照出今天女性自身生存狀態、生命價值的思考和表現,這樣就能賦予外在形象某一種內涵,誕生出有境界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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