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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海子逝世20週年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9-03-16 16:46:37 | 文章來源: 北大中文論壇

    三、

    “謹用此太陽獻給新的紀元!獻給真理!

    謹用這首長詩獻給那將誕生的新的詩神

    獻給新時代的曙光/獻給青春”

    海子將他最後長詩《太陽•彌賽亞》,獻給真理,即將到來的詩神,新時代的曙光和青春,而在他最後的絕筆之作《春天,十個海子》的最後一句“你所説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卻給我們留下了一個疑問。詩人盼望新的時代的到來,那將是一個萬物復蘇的春天,“在光明的景色中”,“十個海子全部復活”。海子之死是世界黑夜詩意貧困時代,最後的一位詩人的死亡,這同時也意味著“詩人”這一貧困時代的歌者,本身的死亡。海子之後,詩歌在20世紀末徹底的淪亡了。也就是説,詩歌從其崇高的詩性本質中跌落出去,詩歌終結于一種沉淪。

    海子的詩歌的價值和他的死的形而上的意義在於,他以自身獻祭的方式,為詩之詩性保持最後一點火種。這也就是為什麼,海子在認同自己“太陽王子”的詩人類型後,要以長詩的創作,成為“太陽”和“王”的內心動因。作為“沉浸于冬天,傾心死亡,不能自拔”的“黑夜的孩子”,他在寫作的最後,無力去完成他最後的“一次性詩歌行為”。但是,詩人的詩歌和他的獻祭行為本身,卻作為詩歌之崇高和詩性的火種,深藏在他熱愛著的空虛而寒冷的詩意貧瘠的土地之中,這顆種子將在新時代的春天,開出復蘇的花朵。

    世界黑夜詩意最貧困的時代,也就是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刻,只有貧困時代的最後一位詩人,也就是“詩人”本身之死後,新的詩神才會到來。“十個海子”,也就是不同於“野蠻而悲傷”的最後一位詩人的新的眾多詩人們,才會在新的時代,以“復活”詩性的方式,再次的出現。

    四、

    20世紀末,是詩歌在世界範圍內普遍衰落的時期,中國在80年代出現的朦朧詩派以及稍後出現的新生代詩人們,創造了中國新詩和世界詩歌史上的奇跡,但這與其説是詩歌在衰落過程中的復興,不如説是詩歌在終結前的一次燦爛的迴光返照,在此之前的一切時代的詩,都在這次返照中得到了總結性的回顧。

    在海子的《詩學:一份提綱》中,他以一個詩人的身份,對歷史上曾經出現的詩人和詩歌類型,從廣義的範圍內進行了總結,他將詩人的定義擴大到小説家,畫家和思想家,將卡夫卡,米開朗琪羅,凡高,維特根斯坦都列入了詩人的行列中。他之所以如此的定義,是因為他將詩歌與人類的精神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在他看來,最偉大的創造性詩歌,即那種詩歌總集性質的東西“與其稱之為偉大的詩歌,不如稱之為偉大的人類精神——這是人類形象中迄今為止的最高成就。他們作為一些精神的內容(而不是材料)甚至高出於他們的藝術成就之上。”只有作為作為一位“詩人”,才能對詩歌和詩人作為這樣的總結。因此我們説,海子的詩歌是對詩意貧困時代詩的歷史的完成,是一種未完成形式出現的完成。海子,貧困時代的最後一個詩人,他的死亡,是詩歌本身的終結。他的《太陽》,是詩歌之光熄滅前最後一次的迴光返照,海子是站在世界深淵的峭壁上的偉大歌者。

    詩人之死和詩歌的終結,實質上是人類的精神本身的光芒被遮蔽了,而不僅僅是一個文學事件而已。海子去世後的90年代,“垃圾”詩和“下半身”寫作的出現,以及文學由崇高的精神追求向鄙俗的世俗慾望的迅速轉變,都在表明,在商品拜物教盛行的物質和利益至上的時代裏,詩性、理想和道德,在技術白晝人文價值被顛覆的膚淺狂歡中,迅速的沉淪和消亡了。在這樣的時代裏,海子的詩和他的形而上的獻祭,就是一顆不滅的火種,在沒有詩人和不再産生真正的詩歌的世界裏,點燃和呼喚著人們被遮蔽的心靈,對詩性和精神的美好記憶。

    “大風從東刮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説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們只有從世界貧困時代的大的文化視野和語境中,來思考海子的詩歌和他的偉大的獻祭,才能觸及他的存在及其傳奇性的命運的形而上的真正意義,才能對“詩人之死”和詩歌的終結的歷史命運有明晰的認識,才有可能對詩性的復活和詩神的到來,以及人類文化新紀元和新時代的曙光,有深刻的理解。既然詩歌的迴光返照和終結發生在中國,那麼是否意味著,詩性的復活,也會最先出現在中國呢?

    尾聲

    如果中國文學能在新世紀再一次復興,那麼必定是海子所提及的包括詩歌、小説、繪畫、美術和哲學在內的“大詩”的出現,詩性和藝術在新的文學中的復蘇。海子所期盼的這種人類精神和詩性藝術的“復活”的發生,在他逝世20年後的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是否會到來呢?新的時代的曙光是否已經照臨到我們這個詩意貧困的時代的精神荒蕪的土地上了呢?但是,我們現在急迫的應思的事情,還並不是春天或曙光的到來,而是我們是否準備好了,以怎樣的方式去迎接這一新時代的曙光和詩神的到來。

    如果我們像貝克特的《等待戈多》中的兩個人那樣,只是無所作為的等待戈多的到來,那麼我們或許永遠也等不到詩神的到來和詩性的真正復活,甚至詩神已經來到我們的中間,我們也只會與他擦肩而過。如果我們對海子的詩和他為詩的獻身行為,真正有足夠的深思的話,我們就應該為即將帶來的詩神,做好迎接的準備。而不僅僅是以高聲的朗誦詩歌的方式,抒發對已逝的詩人的懷念而已。去完成詩人想完成而沒有完成的事業,才是對詩人最好的紀念。我們不要忘記,詩人海子不僅是一個只會作詩的人,他同時也是一個行動者。他是在詩意貧困的時代,入于虛無的深淵,去追尋神性的蹤跡的人。

    今天,我們是否對於詩人所説的新時代的曙光和正在到來的繆斯,有所深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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