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周愛民 圖_閆平
周:你從山東調到北京工作有多少年頭了?
閆:時間過得真快,我是02年調到北京工作的,現在已經是09年了。
周:對於你個人來講,在山東與在北京有什麼不一樣的個人體驗?
閆:有許多的不同。山東藝術學院是一個老牌的學校,一群人經常在一起討論藝術,大家關注的是美國哪個畫家畫得有意思,歐洲哪個畫家畫得真棒。在山東的時候,面對的總是某個具體的畫家;而在北京,讓我感受強烈的是東方與西方藝術的不同。
周:這是否意味,到了北京後,你在自己的創作中特別留意東西方不同的藝術問題。
閆:我沒有有意識地要怎麼樣,有意識地去做會偏離藝術。畢竟,油畫是從西方傳來的,我也會花許多的精力關注西方繪畫史和西方繪畫的走向。但是,作為一個中國人,作為一個進入成熟年齡的人,你骨子裏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
周:你現在創作的“戲曲”主題作品與這樣的想法有關係嗎?
閆:是的,有關係。“戲曲”主題與中國人的情感意識有關係,就像女性做了母親之後,就知道了母性與女性的不同。
周:我看你的繪畫有一個明顯的感受,就是你的繪畫既有西方繪畫抽象、表現性的特點,同時也注重中國繪畫的書寫性表達,強調筆痕、筆意,以及“墨色”的變化——當然油畫用的是油彩。
閆:東方與西方繪畫技法的不同,每個畫家都會研究這些問題,但是怎樣讓繪畫表達個人的意願,中國傳統繪畫把這叫“寫意”。我畫的這幅畫題目是“春天來了”,在人大上課時看到這些楊樹,它們都是一個動態,垂直地挂在天空中,也沒有鮮艷的顏色。但是,它們的姿態已經明確地告訴你“春天來了”。
周:楊樹還沒有吐芽之前,已經讓人感受到了春天將至的氣息。
閆:楊樹枝條的變化,讓人有書法的筆墨感覺,像草書那樣的書寫性表現,中國人對這種感受的體會是與生俱有的。
周:中國人對書法美感的體驗是自然而然的,這一點明顯有別於西方人。
閆:這與中國人從小受到的熏陶有關,但是既然學習了西方繪畫,那麼結構和理性的東西會藏在你的畫裏面,色彩協調,框架結實,同時表面有書寫性。
周:你並不會因為強調書寫性表現,而排除掉西方繪畫的結構性表現。
閆:結構非常重要,我覺得西方繪畫的理性光輝,那是很了不得的!任何事情都有規則,關鍵是在規則的基礎上做到自由的表達。
周:你提到規則和理性,讓我感到有些意外,因為你的繪畫給人的印像是奔放的、表現的、情感很強烈的,但是你卻強調規則和理性的作用。
閆:人的情感一輩子都在變化,我的繪畫呼應了我自己的情感。但是我也警覺到,要在情感表現的基礎上做得更好,繪畫必然有自己內在的規律。有些學生可能會覺得,繪畫就是表現自己的意願,其實,好的繪畫都有一個強大而且整體的規則潛藏在其中,這不是一般人表面看得見的,但它肯定是存在的。
周:就像我們理解書法一樣,一些傳奇性的故事講到,大書法家在酒醉狀態下寫草書。信手揮灑,不失法度,這實際上是一種更高的藝術境界。超越法則,並不等於沒有法則。
閆:對。
周:在山東時你創作了大量的“母與子”系列作品,你覺得現在的繪畫與以往的繪畫比較起來,在題材內容和形式語言方面有哪些變化?
閆:個人的生活對於你自己的精神影響非常大。比如,當你做了母親後,孩子特別需要你的時候,你自己身上的母性就會特別強烈。 我的情感是自然流露出來的。現在的繪畫主題轉向“戲曲”,借戲曲表達一位女性對世界的看法。我屬於那種自傳性的女性畫家,這樣的女畫家也比較多——就是你的生活與你的繪畫有特別密切的關係。
周:你的自傳性繪畫怎麼會與“戲曲”聯繫在一起的呢?
閆:比如,戲曲“牡丹亭”,年年唱,年年火,為什麼呢?因為“牡丹亭”講述的就是一個春夢,它永恒地表達了世人對幸福和美好生活的嚮往。世界並不是因你而生,但是有一個藝術的世界是因你而生的,我畫戲曲題材的作品,以及這些作品的題目,都反映出一位女性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感受。有許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做——你要做好母親,做好妻子,這個世界對你有許多要求。
周:你的繪畫不自覺地留露出以女性的眼光看待世界。
閆:不是不自覺,而是説: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周:也就是説,不是有意識地要區分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差別。
閆:對,有些人在採訪我時也會談到這樣的問題,我就反問道:你説説,哪些人是男性主義畫家?
周:我們這一期的專題,就強調所選擇的藝術家是女性,但不是女性主義的專題。
閆:對,首要的是人,一個不同於別人的人,沒有必要專門提“女性”,因為你身體的荷爾蒙自然地決定了你是女性。
周:作為人的天然差別,決定了你看待世界的眼光和情感意識與別人有所不同。
閆:對,就是要意識到人不同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