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擴張,是指水墨性格及水墨形態的擴張;是指當代水墨的價值取向必須來源於對水墨本體的研究,水墨本體是水墨藝術發展的根本問題(也是其他藝術方式無法代替的)。水墨擴張的另一含義是指水墨性格在擴張的基礎上應該具備“擴張性”,改變靜態,從弱勢走向強勢,從臺後走到臺前,從逃避走向面對。
水墨擴張應遵循兩個原則:
其一,水墨原則。水墨性格是中國繪畫藝術區別於其他繪畫藝術的根本。丟掉水墨形態或者水墨因素不再作為繪畫主體時,水墨畫的民族性將隨之消失,附著于其中的精神因素將隨之崩潰,民族審美心理將無法面對失去自尊的荒蕪。故純粹而鮮明的繪畫面貌是一個民族必須堅持的文化原則。
其二,黑白原則。黑白形像是中國繪畫的重要標誌(黑白理念,如傳統繪畫對色彩的理解和運用方式),是對生態的知覺態度和敘述方式,是民族理念、文化屬性、繪畫理法。黑白形象揭示了旨在表達的思維方式,是理或理性,是意志而為,是排除了似是而非之後的肯定: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而非“似與不似”;是即白則白,即黑則黑,即實則實,即虛則虛。
水墨擴張的宗旨在於建立,建立中國式的現代水墨藝術體系,從而驗證民族文化面對時代的進步應具有的創建性和先進性;在於整合,整合與梳理傳統文化形態在面對自然生態時所持有的態度、觀點和言説方式,是形成現代水墨形態的基礎。
水墨擴張,是否定與批判:否定把技法手段淩駕於藝術表達之上,把技法的習慣性方式稱作藝術語言與風格,非藝術原理的本能意識。批判在藝術表達中回避“自我”的行為,回避社會形態的“孤芳自賞”,批判文化本質上的柔弱與逃避。
事實證明,近百年來針對繪畫藝術的探索與實踐,在試圖建立新型圖式以取代舊有(傳統)圖式的轉型中,由於新圖式還不能夠證明其有系統、有根據地存在,沒有形成一個佔據主導地位又具中國表達方式的作品格局,使這一繪畫形態始終在兩條不和諧的軌跡中並存。一是“中西合璧”式,而合璧的立足點是以西方現代藝術為價值準則,其結果是西方繪畫格式對民族繪畫方式的佔有,中國繪畫精神的消亡。二是堅守舊有傳統,使作品成為傳統畫面的延續,又暴露出對當代社會形態的無能為力。這二者同樣是不可取的。
傳統繪畫經過歷史的傳承,不但豐富了繪畫表現形式和技法手段,同時,也不斷強化和印證了一個獨特的結構法則和藝術理念,倘若把這一結構和理念的核心理解為一線一墨、一皴一點並以此稱為中國繪畫結體元素的話,不免會驚嘆先賢以哲人般的智慧對大千世界、自然萬物的高度概括和歸納,它不僅給後者提供了一個表達方式和觀察事物的視角,更主要的是從此建立了認知自然、表達事物的鮮明的民族作風以及獨特的繪畫理想。由此,一線一墨、一皴一點的生成,一開始就含有極高的文人精神色彩,體現的是生命態度、生物狀態的知覺力和對於空間的理解方式。
再比如,把“線”的特質稱為無限意志,“點”為穴脈,“皴”法為表裏,“墨”做靈魂,即遊于物象,離于知覺,其結構本身就是一個生命體。事實上一線一墨、一皴一點暗含著一個非常嚴謹的畫理結構,其結構環環相生,秩序又相互扣合,而這種結構法則顯然是審美哲學範疇的,非理性所能解説或解構的。形而上為“玄”,境界,知覺,物化,理念;形而下為“象”,依據、傚法自然之屬性,即順、逆、差、錯(自然理法)。如傳統筆意説:“增不得一筆,亦少不得一筆。筆筆是筆。”然而,衡量這一界線的尺規為何物?是學理,是法則,還是感覺?所以,一線一墨、一皴一點,它自身則橫生了一幅嚴謹而銳利的大圖。
可見,一線一墨、一皴一點它本身又包含著“擴張”的屬性,其意志大於山石,大於樹木,大於萬物,追求至上、至大、至美,張揚的是大規矩、大氣派。
一線一墨、一皴一點完全可以囊括當代畫家關於繪畫藝術所寄予的理想,完全可以承載當代繪畫意志的表達與技法手段的壓用,因為,一線一墨、一皴一點提供的是自然觀、人文觀和藝術觀,且極具表現特質而非自然描繪的藝術理念。
沒有偉大的技法,只有偉大的精神。
新高舉水墨旗幟,其內核就是以弘揚偉大精神為主導,重新復位由一線一墨、一皴一點所構築的水墨原生態,並由此擴張了體現這一精神的水墨“擴張性質”。民族文化藝術的偉大與深厚,不能成為當代繪畫藝術發展的障礙,同樣也不能成為重復傳統秩序的理由。相反,它是孕育新藝術形態的根源與土壤。由此,現在的情形,不是我們做過了什麼,而是做得很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