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偉人足跡》寫生活動的特點在於,大家圍繞著一個共同的主題畫寫生,都用油畫但不限定風格。從2009年元月開始,二十幾位油畫家歷經雪雨風霜,縱橫七省三市,循著毛澤東等紅軍足跡現場尋訪,現場創作,半年時間裏完成了近二百件作品。回顧這段經歷,最難忘的是,作為集體一面作畫一面傾心交流,每天晚上帶著寫生的風塵回來聚在一起,大家談不完的話。眼睛裏閃著光,對歷史的追詢,對人生價值的求索,對藝術的渴望。是真誠的交往,而不是精明的算計,溝通了彼此的感情,溫暖了大家的心靈,於是,寫生的過程也是談心的過程,是作品的精神主題形成發展的過程,也是每位參與者受益的過程。由此,才有畫面,才有語言,才有那些“不是行貨”的作品。
一路談心涉及很多,與寫生有關的可歸納為:
寫生四題
1、 大題目
“偉人足跡”這個題目是個大題目。大題目如何與作者每個人的個人體驗結合起來?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選擇寫生,走出個人小畫室到老區現場去,直接面對真實的景物,呼吸山野裏的空氣,撫今追昔睹物思人。這個選擇本身就為了把自己擺進去,不僅僅視覺地感受,而且用整個身心體驗那個曾經的經歷。第一站遵義,就選擇在元月,那是當年工農紅軍進入遵義的日子,陰冷的天氣,兵臨絕境。想當時,如果是圖個人的陞官發財早就溜之乎也了。但是紅軍仍然沒有散夥,仍然抱成一團,儘管策略辦法各有不同意見爭論激烈,但是這群不散夥的紅軍,今天看來,個個都是英雄好漢,他們就硬是闖出一條活路來。
寫生好壞的關鍵在於心態。此次寫生一路陳情問座談,為了解史實真相不厭其詳、不厭其煩,一再地打聽、追問。畫家不是用畫筆圖解某些“概念性的歷史知識”,而是把自己擺進去,把自己個人的體驗擺進去,因而寫生的過程就變成了每個人思考的過程,探討的過程,個人與大題目之間真誠對話的過程。
相信有心人可以辨識出哪些畫面不空洞,不是人云亦云的龍套。雖然是大題目,但是,大而不假,大而不空是可以做到的。
2、 當代性
歷史畫的問題是很當代的題目。
一切歷史畫都是作者當下思考的結果。歷史本身並不可能重現。作者選擇這個“歷史題目”本身,正是作者對於當代藝術的直接回應,直接碰撞。這裡的“宏大敘事”正是作者個人,對於個體生命的思考。跨省的寫生也正是面對當代的“行為藝術”。正是直面當代社會五光十色的人生樣態,作者才以這些偉人足跡為素材,響亮地發出自己的聲音。
當代性的要義在於想法,思考當代,關注當代,直指當代,正是歷史課題的思維向度。
這次寫生行為,正是對藝術當代性的一種詮釋。
3、 個 性
參與此行的畫家各有藝術主張、寫生習慣和繪畫風貌,他們並沒有把張揚個性當作孤立的目標,而是提倡真誠面對現實,把作品中的問題本身理清楚:這一幅寫生究竟關注著什麼?具體,再具體一些,清晰,再清晰一些。在作品中越是向課題反覆追問,恰恰越是提高了作者個性的清晰度。
好個性不在於重復自己慣用的技法,那是比較差的個性。此行畫家的畫風各有新的發展,並不背過往的包袱,結果不是削弱個性,相反,正是豐富發展提高了個性品質。難忘在老區的日日夜夜,看古老的樟樹林和低矮的小土房,遙想當年那群三十歲上下的青年紅軍在敵軍的重圍裏,就堅信這個中國必須得改革,並且得按我們的想法辦。星星之火,漫漫黑夜,勝利遙遙無期。對當年細節了解越多,越是覺得他們之間個人的分歧不那麼重要,策略之爭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共同的事業,這共同的事業是他們每個人個性品質的基礎和前提。也正是在這樣高品質的事業中,個性才得以煥發張揚出耀眼的光。真誠地投身到自己追求的事業裏去,失去的將不是個性而是羈絆個性的鎖鏈。下筆畫畫要真心,信才有個性,連自己都不信,還花言巧語什麼個性?
4、 創造性
對個人而言,此行作者大都不是專攻歷史題材或重大題材的畫家,平時更關注身邊的題材,長于在平凡中悟出畫面意象來。因而,參與此行,是每個人藝術生活中一段新鮮的經歷,對自己的某種因循未嘗不是個挑戰。畫好了,也覺得自己與這類大題目並非格格不入,於是個人的創造正好開出了一條新路來。
對寫生而言,古往今來已經有各種不同的寫生方法,分別對應著不同的創作思想。我國古人搜盡奇峰寫生草稿,法國印象派對景寫生直接完成創作,寫實油畫從固有色到條件色的色彩體系,都在不同的寫生方法上做出過新的開拓。“寫生”這個大的門類裏麵包容了多種具體方法,在歷史的長河中又不斷發展創造,從未定為一格。“偉人足跡”活動,一行二十余人專心寫生,注重畫面的敘事性,不滿足於筆墨的抒情;要求描述景物具體可信,追求感受的豐厚充實,不滿足於瞬間視覺的印象,這些探索嘗試都會融入到寫生方法歷史性的演變和藝術創造的大潮之中。
我們正在親歷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過程,我們正在循著偉人的足跡前行,慶倖一路風雨,慶倖一路坎坷,這都是我們鴻運當頭的證明。
記于二○○九年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