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徵的秩序—一種消費社會的批判哲學?
文/舒 群
我們生活在無神論的時代,無論是作為我們生存之背景的生産社會的“合理化鐵籠”,還是作為我們生活之現實的消費社會的“符號鐵籠”,都無不使我們的世界變得更加“自明”,在無往而不在的“自明”當中,沃霍爾説“我不要成為一個人,我要成為一台機器”。
正是在今天這種“機器”的功能大於“人”的功能的時代,人類擁有了無比發達的“意識”,或者所謂“科學頭腦”。然而這種表面的“自明”卻掩蓋著更多的“真實性”,並非“自明”帶給人類“真實性”,而是恰恰相反,它毀滅真實。因此,波德里亞恰如其分地將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化稱之為“超真實”的世界。
在這個“超真實”的世界裏,“景觀”和“符號”的支配力成為普遍的和絕對的意識形態。生活在這一意識形態的“劇場”當中,人類頭腦的意識功能越來越發達,但是用作交換這一“文明進步”之現象的代價卻是人類頭腦的無意識功能的日漸萎縮。人類變得過於“聰明”了;與此相應,人類也變得越發麻木了。針對這種普遍的“麻木”,博伊斯呼籲道:“人類必須再次向下和動物、植物、自然,向上和神、精靈建立聯繫。”這種呼籲在波德里亞有關“象徵性交換”的理論中得到了更加深入也更富邏輯性的闡發。據波德里亞的知識考古發現,前現代社會的社會組織並非如馬克思所描繪的那樣,是由生産關係所決定,而是另有權重所在,這一權重便是他所謂的“象徵性交換”。在那種我們已丟失了的文化傳統當中,人類生活擁有著某種別開生面的景象,這種景象優於現代“景觀社會”之處在於,它營造了更加生動、鮮活,富於想像力,也更加真實的社會生活。在今天,這一源自原始社會“禮俗文化”的古老傳統正在趨向滅絕。然而,正是在這一幾近滅絕的文化遺産當中,波德里亞看到了“新文明”的曙光。波德里亞認為,我們必須向那個起點回歸,一切曾經消逝了的記憶都應被再次喚起,“符號必須燃燒!”
我的藝術寫作一向兼具兩種水火難容,但卻水乳交融地混合在一起的矛盾氣質,即理性和神秘。這兩種氣質在我身上奇妙地合為一體,卻因目的性之要求呈現出不同的問題針對性。在80年代、90年代,它表現為理性主義的明晰性和秩序感,而在21世紀,它卻表現為神秘主義和對消逝了的文化的關懷。在《象徵的秩序》這一主題下,我提示的是對“符號秩序”的逾越;是對“科學頭腦”的逾越。它是秉承波德里亞的“符號必須燃燒”的遺訓的某種嘗試;它是點燃“符號燃燒”之火種的戰略性行動!
我們期待著一個不僅人腦的“意識的功能”,而且人腦的“無意識的功能”也高度發達的“新文明”的出現,這或許正是波德里亞所意願的“後現代社會”。
過去,80年代,以及90年代,我曾試圖用智力去摧毀“愚昧”,如今,我則試圖用智力去摧毀“智力” !
2009年2月2日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