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投入太平洋的懷裏 呵

陽光融進碧藍的海水 連同天空的低垂

沙灘延綿的簇擁

樹木及山的屏障 我的葬禮

或者我新生的産床 雲裝飾了我濕潤的眼

我舒展雙臂 不需要甲板

水的交響 心的聲音 冥想

仿佛水晶大廳透明的樂池和展室

明亮的酒廊 我在柔軟的建築間飛翔

無法從鹹濕中清新中剝離出自己

我願與珊瑚化成堅硬的石雕 與海鳥

不停地譜寫成空中的音符 一首不用解讀的歌謠

我的火奴魯魯 火奴魯魯

我在未來的記憶裏漂浮

在從前的幻夢中漂浮成一條船一條魚

前生的我已死 孤獨已死 寂寞已死

在秋風裏抽泣的可憐的背影

那場雪後 臺階上的腳印 一個沉吟的靈魂

迷亂與憂傷的行者 收攏瑟瑟的臂膀

請深深地沉到這純潔的海底 與魚骨同朽

托起我鬆弛的身體 像雲的投影 鷗鳥的投影

一樣渺小起來 又澎湃成無邊的濤聲

接近岩石的嘴唇 令堅強者窒息 柔美者酣醉輕狂

那些名利的空殼 生存的禁忌 一概拋在大陸的夜裏

千里萬里之外 我赤裸的軀體和思想 向著

我的火奴魯魯 火奴魯魯的午後

天堂的幢幢蜃影消散之前 望見生命的真實

把海草披在肩上 泡沫聚在指間

把陽光飲入肺腑 珍珠的孕育 詩句的田壟浸透波浪

把每一段潮汐翻譯成文字 以天與地

以白天與黑夜命名 鮮花與星宿命名

以美麗 寬廣還有典籍與袈裟命名

一種節奏和韻腳 通順而簡潔的經文

註定會萬民傳誦 悠遠而恢宏

鑽石就在我的頭頂閃爍 翡翠流成瓊漿

金色一片 在落日緩緩的舞姿裏

應有盡有 讓一切皆無歸宿 包括紙 冬季和預言

我呼吸以腮 浮沉以翅膀 交流以血液

清冽的波涌從北部 冰淩瀰漫的航程

化成你胸前溫暖的氣息 日益豐盈

我的火奴魯魯 火奴魯魯 火熱的玻利尼西亞女子

風一樣掠過我的視線 雲一樣將我的思緒覆蓋

我沉浸在你的搖籃 你樹木間的繩床

在大洋的夜曲裏夢鄉里 不知身在何方

黑夜已到來 是最後的第三百六十四日聖誕樹的刻點嗎

在無聲無息的夕陽背後 星輝的霓裳之下

我被拋棄在沙的傳説裏 篝火的舞裙邊

我必須屏住呼吸 聽海最後的道別 輕輕的親吻

以手遮蓋雙眼 連同手心裏生長的鹽和最後一滴海水

我必須留住這連接來日的快感 引誘夢的方向

緊閉雙眼 就能有陽光下的火奴魯魯

我萍水相逢的火奴魯魯 永遠的火奴魯魯

伴我如生命的新娘 心可以快樂輕揚

200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