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預報説,近來濟南偏暖,還沒有到往歲一般入冬的溫度
呢。在這樣一個暖冬裏,畫家王克舉將親攜他的新作六十幅在山東博物館舉行個展。當此之際,我受其所請,作為他的一個忘年之交的諍友,先來作些引介。
克舉的藝術種子原來自故鄉。他早歲即已發蒙,後來得沐改革之清風而受到專業教育,依託“山藝”的懷抱, 不久就以一個鄉土畫家的年輕姿態脫穎而出,成為八、九十年代間山東油畫界湧現的勁旅中的新秀。然後,在兩個世紀之交,當國內藝術新潮竟起時,他進入了一段困境,正所謂“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那樣的探索狀態。他一面勤於教學,一面努力進修。重要的是,正是在這種困境狀態的探索中,孕育著他悄自變法的契機。這尚在濟南時已見端倪,而在去魯調京後漸有聲色,終於以一種創新的油畫風景而嶄露頭角,令人刮目相看了。
多年來,他堅持一年幾度大張旗鼓地出行寫生。於是我們看到伴著僕僕風塵每一次都帶回好多作品,擺滿幾間屋子。我去看過多次,一次次興奮迭增。閆平説,這裡面有三成很好,也有三成不算好。我覺得這同室的親評是實在的。記得前輩名家有“廢畫三千”之説,那麼到這樣該已不大容易了。到底還是實踐厲害,或者更完整地説,以精誠治藝的實踐厲害。他的佳作歸總可以整合一個令人驚喜的壯觀世界:那麼大塊縱橫,是畫家的心神獨取山川的魂魄而共振,好像一種造山運動拔地而起,發出巨大的震撼力。這不是崛起氣運的表徵麼!他的變法成功引起了評家的廣泛讚賞,各有見地。例如,或尊重他獨持己見的志氣,或欣賞他在形式上的創研,包括奇崛的色彩膽量和抽象的秩序構建,或稱道他畫中大自然的生命力量,等等。
一個畫家在中年引起如此的反響,是他在畫路上活躍旺盛的反映。克舉變法後的創作領域,確實涉及了藝術中的人與自然、形式與精神、洋與土、內修與手藝等多方面的關係問題。就我個人而言,我一直更傾向於觀察和關注克舉的藝術中隱現的一種可貴的根柢的東西,就是鄉土性。鄉土性這個提法,不是但見取材上的。我們看到和領略到這裡有從故鄉山水到中華后土上那歷史痕跡與時代風貌渾融的壯美,有那深深哺育了畫家的,我們民族的一種強健樸茂的精神本色;有繪畫語言從蒼茫中綻放出來的光彩境界和響亮聲勢;還有,甚至從克舉背負大塊畫布在野地裏撲向前行那種鷹揚般的姿態中,也能看出鄉土情懷的激動。種種方面疊在一起,我感到都其來有自,是為他藝術品格特徵的根柢。説到這裡,不妨再往大風氣方面引申一下:在當今,當套用經濟領域的“全球化”口號當成文化價值依歸,而媚俗的時尚玩樂盛行,這類現象出現的時候,我們是多麼有必要從中國人民生活的深層煥發出優質的藝術精神品格來呵!
現在,王克舉的畫展回到故鄉舉行,這應該看作他以感念之忱對鄉梓作藝術勞動的彙報。可以想見,他的作品將在齊魯人士觀眾中,比在別處舉行的歷次個展上,引起更富有親切鄉誼的共鳴與評議,而這種共鳴與評議又將反饋過來以溫暖來支援畫家走向自己前頭更廣闊而並非平易的路,面對未來天地的風雲。我借這個前言,也和廣大觀眾一起,衷心地預祝這位鄉土之子的彙報展成功!
文/ 鐘涵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末
于中央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