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門聽畫

時間:2010-11-02 14:39:37 | 來源:藝術中國

藝術家>李帆>

  採訪人:李帆

  版畫發展到今天,已經歷了許許多多,形成了一個很大的版畫隊伍。在發展壯大的同時,也慢慢的産生了一些問題。出於一種責任,也是出於一種對版畫的擔憂,中央美院版畫係決定在今年辦一個版畫高級研修班,嘗試著解決一些問題。讓我來做班主任,要寫出教案供老師們討論。這對於我來講是一個新的課題,因為自己還在努力當中,自覺責任重大。版畫界的活動雖然參與過不少,也看到過不少,但很少能聽到版畫之外的聲音。為了能寫好教案,為了能讓我們與同行之間産生交流,於是就版畫的現狀、教育及當下的藝術現象對這些藝術家進行了電話採訪。他們有的剛剛從國外回來,有的在國內已是很有影響,有的參加過威尼斯雙年展、里昂雙年展。鋻於這些藝術家對藝術的貢獻,對版畫的了解,或許他們的談話對版畫本身會有一定的幫助,對於辦好這個班也有相當的好處。在幾次的談話中我感到他們對待藝術的嚴肅態度讓我很是感動,在這裡我對這些藝術家們的支援再一次表示感謝。

(以下是按採訪時間順序排列)

  八十年代後期,伴隨觀念、技術的革命,我們周邊的環境再次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各種新媒體從視、聽、住、行根本上覆蓋了我們的生活,接受資訊的來源越來越多,相對對傳統的認識反而變得陌生起來。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我認為,沒必要一味追隨那些割捨不得的傳統情節。因為,當代藝術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社會發展的一個側面。

  中國的學院中,你會發現很多方面是與社會現實完全割裂的,一直受“士夫子”們思潮的影響,認為自己是陽春白雪,好象他(她)們不是社會生活中的一份子。也反映生活,也為人民服務,但永遠是那種高高在上,自上而下,官腐味道極臭的腔調,這種狀況近幾年來不但沒有解決,並且還在繼續。

  楊飛雲(中央美術學院油畫係 副教授)

  從中國歷史上看,印刷與傳統結合比較緊,西方許多油畫家把它作為一種獨立的語言存在,深度高度就不用説了。

  學院對版畫教學重視程度很高,獨立的畫種,是別的語言不能代替的,好象版畫與大型的展覽,大的藝術活動關係不是很大,與印刷、書籍聯繫比較密切。

  版畫的製作性較為獨特,工藝性與繪畫性比較直接、概括、簡練,好象印刷過程與藝術沒什麼太大的聯繫。現代版畫看西方多一些,想突破,但借鑒太多反而版畫的獨特性就失去了,有特點的地方要發揮,沒必要失去自己。李可染、林鳳眠結合了許多其他的觀念、方法,結合點比較好,但有的在結合當中卻失去了自我。

  繪畫革命我認為分兩種,第一是表現效果、結構、內涵等;第二是材料上的革命。但我認為第一種更為重要,要強調它的個性和自身特點。而藝術本身卻包含著三個東西:技巧、學養(知識、理念)、靈魂。在歐州看博物館的東西給我啟發很大,優秀大師們的學養,技巧不用多提,但能吸引人的不單是這兩個,而是我們所講的靈魂上的東西, 而這種又不能學來,也許是與生俱來。學院在想法上、品位上是很難給予的,只能互相溝通,才能産生火花,才能相互進步。

  學生要多與好的作品,好的東西相觸摸,與老先生相接觸,他們是活的詞典。學院所能教的是傳統積累下來的東西,至於開拓的東西,應讓學生順水推舟,因勢利導。

  藝術家應該在靈魂裏找東西,當代觀念關注的是政治,離藝術的本體遠了,應該是昇華的東西。觀念、個性、自我的東西都很多,但傳統的東西給你的觸動更直接。

  畫畫真正的意義是與自己生命有關的東西,是一種內在的生命力,通靈的感覺。觀念要更新,但不是根本問題。版畫應該在版畫裏面尋找,任何事物有局限就要拓展,但拓展不要消滅自身的特點,如果特點沒有了,自身也就沒有。

  畫本身是可表現當代所有因素的,如果離開繪畫太遠,就失去了繪畫的特點,作為繪畫就失去意義。繪畫本身是內涵,而不是形式,現代不是目的,你的東西能進入現代人的生活,能讓現代人關注就是現代,要達到就要有深度,有高度。

藝術的根本就是讓靈魂得到昇華與愉悅。

  現在一些東西的出現是一種風氣,大眾化。個性如果沒有層次就沒有特別的意義,個性就成了個人主義。現代化的東西是特別有秩序的,有秩序後的結果就會産生反叛,但這並不是藝術的本質。

  在學校學習要有一個正確的態度認識藝術,對今後的幫助會很大。

 


  3月6日 華天雪(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我對版畫不熟,好象是九十年代初,有個“近距離展”比較有聲色,之後十來年好象沒什麼能夠引起人去關注的點。

  關於版畫,聽到的事兒很多,全國性的大型展覽也很多,顯得也挺忙的。但是整體説來比較脫離現狀,比較低迷。我們今天的版畫樣式和狀態基本上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從“文革”程式化的禁錮中解放而來的,由政治圖解式的功用轉而關注和強調人內心的真實審美需求,與當時各畫種伸張藝術“審美”正義的思潮相協調,也就是説直到那個時候版畫還是貼近現實的,或者説還是反映現狀的不容忽視的手段。但從此以後就變得越來越窄了,沒走出來的感覺。以至於在社會已經走了這麼遠的今天,我們好象已經忘記了版畫,不知道在用藝術的手段説明今天的生活時,版畫還能做些什麼。其實我們在七、八十年代力爭為藝術要回審美功用的時候,就進入了一個誤區:過分地凸顯了形式,這種對過去過分強調作品思想內容的逆反,使得一度審美等同於形式。任何偏頗既是一時的局限也是一時的需要,但絕不是可延續性的、可行的長遠途徑。在我們有所意識的時候,版畫在這個糾偏過程中,沒能很快形成明確又可行的思路。

  我覺得衡量所有藝術的標準只有一個,就是與現實的關聯。這個現實不應片面地理解為多麼宏大的題材,藝術家個人切實的真情感受是最關鍵的,所以常常是非常個人化的,但卻是極好地反映了現狀的。我們都覺得延安版畫好,不是因為它的內容,也不是因為它的形式,就是因為它的真實,情感的真實,是那個時代的東西,與當時結合得很深。離開這一點,就不可能動人,也不可能有力;離開這一點,其實也就喪失了作為一種語言的依附力和提出問題的能力。

  我們已經是在這樣一個時代了!封閉在學院裏或者單純版畫的視野裏都顯得有點荒謬。其實版畫比起油畫、國畫這種傳統悠久的藝術手段來説,向現代的轉換應該相對容易,它可以不受限制地吸收,也可以不拘束地拋棄、再創造,它的跨越性相對比較強,同時人們對它的包容性也很強。我們容易指責不像國畫的畫,但我們容易接受放開膽量的版畫。

  在現今的版畫創作和教學中可能最缺乏的就是跟得上現實的觀念和開放的思路了。在我們的教育中,當然存在許多不可教的東西,但著重強調什麼、學院的關注點在哪還是相當重要的,不是一點人為的餘地都沒有的。

  現成的路從來就沒有,但好東西出來,大家卻都不約而同地認同,這麼説起來才知道,我們對藝術家原來蠻殘酷的。我堅信我們的版畫會有一個根本的轉機!

 


  田黎明(中央美術學院國畫係 副主任)

  我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做過版畫,做了很多木版,對刀法很感興趣。版畫有自己的特性,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特性反映了出來,包括材料的特性,因為它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如果在這裡面把當代文化通過一個角度用個人的方式,內心的空間與體驗,通過材料來體現,也挺有意思。每個畫種差不多,都是這個意思。我前一段買了一本古元的畫集,我特別欣賞他的版畫。買回來以後隔兩天看一次,覺得《收地契》、《人民的劉志丹》太好了,把人的感覺全面表現出來了,對材料的把握,對生活的把握,很完美的結合在一起。我覺得現在也需要這樣,如果把版畫做成一種裝飾,一種比較好看的,那種就太簡單。現在版畫好象有這種趨勢,裝飾性太強了,好的形式,魅力太少。當然我也看到近幾年的一些版畫,還是很出色的,有一批不同類型的版畫,在自身的裏面走得很好,對自己的切入點比較明確。

  版畫在外界看有保守的因素,主要還是觀念上的保守。對形式的感覺,探索是一種較為複雜的過程,很難把握。但是要簡單也要有一種狀態,要想一些事兒,畫面、材料、功能、審美要聯繫起來。國畫有一個好處,它有很深厚的傳統,這個傳統包容了中國文化,對人的感覺、內涵全部包容在這裡面。就是自己如何認識和理解的問題,怎麼去拿來,如何為自己所用,這很關鍵。如何認識傳統,理解傳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這種就要看自己的文化素質,修養,包括繪畫的感覺了。一旦你的切入點比較鮮明的時候,可能這種切入點一下使你亮起來了,一下就感覺應該從這個角度走一走,下點工夫。版畫的傳統也比較早,以線為主。古版畫雖都是版畫,但有些説教的成分。形式上的表現是有所取的,但這種表現拿來直接用,這就太簡單了。如何、怎麼吸取古版畫的內涵,這種書很多,但吸取不單是形式問題了。版畫如果要出新,無非是三大塊:傳統文化是一塊,中國現代版畫是一塊,再有就是西方當代文化。單從形式語言來講,西方當代文化的手法和觀念走得非常快,很多都已經走過了。而版畫的立足點還是應該在中國的傳統文化裏面找,它是一種人文精神,學養的綜和,這樣才能找到自己的空間、狀態。實際人的生存空間都很表面,但藝術是要表現內在的東西,這種東西是看不見的,要靠學養,對傳統認識的一種學養。因為我們天天生活在現在,很多東西都可以進入畫面的,但如何把這種元素形成有意味的東西這個難度就大了。版畫本身這種形式感就非常強,做不好就裝飾,要不就平淡,如何讓它在內在一些,我想這也許跟它的選取角度不一樣,我覺得在題材的寬度上面再大一點。

  現在有種人追求印痕感,可能不需要太多的內涵,但藝術的內涵是不能少的,有內涵的東西過多少年也不會落伍的,但形式的東西帶有流行性,這種是比較短暫的。它是人的魅力,是不能少的。但做為形式探索還可以,可作為一個人要想在這方面思考問題的話,要下一點功夫,不是簡單的審美形式所能作到的。

  當代題材難度很大,要想把當代文化做的有品位、有狀態、有感覺,有當代文化的一種體現,這不是很容易。國畫也同樣面臨這個問題,對當代生活的一種切入,能體會到一點點的東西是很難的,始終面臨新的問題。不可能停留在一個地方,要不斷的思考,往前不停的走。人是流動的,要不斷的找一些新的東西。

  你問我的經歷過程,畫兒畫了很多,以後慢慢有了一個基本的大的定位。但我並不是在這種定位中去走,這種感覺變化不會太大,它只是嚮往一種什麼樣的狀態。比如我畫的這種靜的東西,我喜歡這樣,無論都市還是鄉村,我都想從這個點切入,並不是都市的東西就是躁動,它可以通過新的方式也能切入到都市裏來。從表現的手法來講要自身完善,都進入一個好的狀態裏面。這可能跟人的性格有關係,是一種思考狀態。比如兩、三個人同時看待事件的發生,肯定是三種感覺,如果這種觀察、思考能持之以恒,再用他的知識和修養來支撐著這種觀察方式,那麼這種觀察方式就會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完善,這就是他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一種抽象的,用這種感覺再返回筆墨、造型、版畫、油畫等各種造型手段,經過嘗試我想會有一種更適合自己的。

 


  洪浩(自由藝術家)

  談到自己做版畫,我並沒把它當版畫,版畫只是一種手段。技術上、完整性上比較熟練,而更重要的是,用適合的方法來表現自己的想法,我需要這種方式。

  當代藝術在中國應該是叫前衛藝術,前衛藝術相對是指對傳統藝術而言,而當代藝術有針對性、是對現實的一種提問,是一種提問方式。

  對於當下的藝術現象,商業化也會帶來一些負面影響,會簡單化。只單純強調這一代人的特徵,沒有崇拜,比較狂妄,當代藝術也要有責任感,使命感。

  九十年代中國社會的變化是最大的,全面商品化,社會環境的變化,對人有一定的作用,有位置感,有刺激感。在這當中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也是處於一種不很清楚的角度。因為人的觀念在變,思維在變,有一種吃不準的感覺。人的認知,對自己的認識都不確定,而且標準總是在變,這種不確定的關係是誰也把握不了的,把不住脈。藝術也是處在這種環境裏面發生了變化,藝術可能也是反映了這種變化,藝術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只能提出這個問題,更強調它的本質性的變化。

  意識形態與體制有關,八十年代美院很是活躍,不知現在的教育方針如何,院校更唯美一些,也可能會發現問題,但對問題的理解不一樣。版畫很容易陷入技術性,現代藝術不是按國、油、版、雕來劃分,應該是綜合的。藝術觀念是第一位。然後才是材料,然後是適合不適合用這種材料來表現,做為藝術的手段。在國外不是做裝置的就是做裝置,做攝影的就是做攝影,還是要看哪個更適合表現自己的想法。總是在版畫裏面抓問題,這個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如果找問題因該換一種思維方式,比如中國畫要創新,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中國畫的界定就是傳統的這種創作方式,離開了這個就不是中國畫。所以當代藝術不是以材料為劃分,而是以一種思維方式來劃分。比如國外商業色彩較濃,是面對大眾的,是另外一種商業路數。而我們分不清那些是商業的,我看有些版畫就是為老百姓服務,在國外為老百姓服務的就是商業的,或者是票友性質的。在國外為老百姓的畫就是很唯美,很漂亮,挂家裏好看。所以國外分的清楚,搞商業就是搞商業的,實驗藝術就是實驗藝術,界限很明顯。咱們就相對不夠單純,又有文革期間的,有蘇聯留下的現實主義的,又有唯美的商業色彩的東西,是這種狀態,所以離當代藝術的思維範疇,還有很大的距離,這種思維狀態很難進入另外一種思維。

  版畫在上學的時候應該是一種純粹的語言研究,為以後打基礎。但只是為印的好就失去意義了。誰都能印好畫,我的畫全讓我家阿姨給印,他只是一個工人,我的畫基本上是她幫我的,我不印。這種技術在藝術裏面有多少比例,這是一個誰都能體會到的東西,追求這方面多了,就會妨礙自己的思維方式,現在不是一個資訊的社會嗎?是一個動腦子的社會。

 


  3月7日 陳丹青(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授)

  有些學生形成一套東西是不容易的,即使我不喜歡,也不會去動它,動了以後連這一套都沒了,因為他們會很在乎我講的話,就真的會變。當然希望學生提高,這只是願望,但變成方法是件很難的事情。我要看他是否是這個料,是可造或者是不可造的,可造的又分好幾種,怎麼個可造性,我希望個案處理。我不太相信教學方案,也不相信教學經驗,我認為就幾乎和交朋友一樣,也可能交一場,交的不成功的也有。所以教學是最具體,又是沒有通用經驗的,尤其是今天的文化結構。

  我才來了一年 ,固然好老師難找,但好的學生非常難找,好學生找到了,但又好象摻了水一樣,不用花什麼力氣,而且你有快感教。資質比較中等,心思不是很純的,那怎麼弄都沒有用的,現在學生比以前功利。

  版畫這個話題我想寫來著,我沒有公開來寫,寫起來太累了。其實近二十年全國各種畫種是一個版畫化的過程,所有國畫、油畫都其實在向版畫學東西,大家可能沒意識,版畫家更沒能意識到 。就因為最早玩形式的,似乎版畫有種特權,版畫可以玩形式,和國畫、油畫不太一樣。油畫一説就上述到整個西方文藝復興以來的傳統,一直説到現在。國畫更不用説了,淵源太長。其實要玩也不是很好玩的,大家最捷徑的就是往版畫裏取東西,所以反而版畫把國畫、油畫害了。現在全國的油畫、國畫都卡通化、漫畫化,以為那個是風格。最好的説是風格化,而版畫自身的情況有點像是學給西方人的。版畫自身萎縮了,但我所見過的西方的版畫已經越過了版畫畫種的範圍,已經很少有人那麼去看版畫,它是一個係或是一個畫種。西方的許多藝術家都搞版畫、畫素描,他也許是油畫家或用其他工具做藝術的畫家。但這也正常,版畫一定和中國所有藝術一樣的,還沒有完全進入現代化,但又喪失了過去比較封閉時期的一些好東西。油畫也喪失了中間五、六十年代學蘇聯油畫中的一種單純東西,國畫也是這樣。但是到了改革開放以後,命根子已經都稀薄了,滲入很多滲水的東西,版畫一定也是這樣。版畫一方面沒能進入西方現代版畫那種從理念到工具到手法的多樣性,一方面也失去了三、四十年代的版畫。我在《五千年文明展》中看三、四十年代木刻運動,在二十世紀中國繪畫中給我印象最深,它比國畫、油畫都好,當時幾乎與西方同步。意識形態雖然是革命的 ,但語言是純粹的,今天看可能比當時看還要好。它裝裱的也很好,所以在當時看與麥綏來勒放在一起,還更好,特別好。古元、李樺、羅清禎各有各的東西,我在廣州看了一個《百年版畫展》,有一段也很好,明末清初的時候,哪個時候沒有意識形態,也沒有所謂觀念在裏頭,版畫就是版畫,非常好。西方進入版畫的邊界已經完全打破了。但同時版畫更專業了,如安迪沃霍的版畫等等,變成了非常個人的東西,在這個人的風格裏面,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有自己的一套工具。它再不可以説這個叫版畫,只能説這是李帆的版畫,這是陳丹青的版畫,但它的技術性在那兒,而技術就是版畫的。

  無論是當代還是前衛,要具體的説,那要告訴他什麼是當代,對當代也要有個界定,要有現代的背景、資料。要具體到作品上説,不要老是當代這兩個字,要告訴他們無論是抽象的、表現的、具象的、新表現的、極簡的藝術,它都有版畫,巴塞利茲也搞版畫而且是巨幅的,這個叫當代版畫。但是要立刻落實到這是巴塞利茲的版畫,這是誰的版畫,甚至要落實到技術上或者説是材料上面 。

  我覺得中國版畫和中國油畫,國畫一樣整體都不太好,但具體到好作品,好作者非常多。 我一直覺得中國版畫倒反而是最好的。在近二十年來,我倒覺比國畫、油畫的狀況好。至少我遇到過比較好的版畫(我覺得各個畫種都會遇到同樣的問題)。我見過很多精製的版畫,作者也不見得很有名,但如果我有很多錢,我會買版畫,不會買油畫。版畫為什麼要比油畫高,就是它有一個天然自律性在裏頭,這個東西給版畫家一個有限的天地,在有限的田地裏面能做出東西來。油畫似乎邊界很寬,不得了的樣子,包括國畫,反而這種自律性會喪失了,有時大家亂來,以為哪個是風格或是當代什麼的。

  我不太會願意用這種方式來談以前油畫如何,後來雕塑如何。這是多年來延續的一種美學方式。因為我在美國呆的久了,他們不太會這樣説 ,這就是一個展覽一個主題 ,一個回顧展,然後綜合起來讓大家去感覺,而不是自上而下告訴大家這幾年雕塑如何、油畫如何。這還是當年文化裏的一種話語。我想這種話語能否慢慢的改變掉,思維都是行政思維。它還是會用一種整體動機,群體趨勢來判斷。要落實到個人,就是要告訴大家哪幾個人或哪幾幅畫特別好,其他不要去管它,總有大量不太好的東西,但總要選一些特別有意思的東西,甚至一、兩個人,或是一兩件作品,説透點。不出這個話語,我們總會在這裡面轉。時好時壞,有中行政味在裏頭。今天老大如何,明天老二如何,藝術不是這個東西,還是要落實到人,要想辦法改變一下。所以我總用生態這個詞,因為生態不會宣佈今年生態如何,明年生態如何。

  現在人們接受的資訊跟我出國前不能比,我覺得版畫挺好,也許是我看的太少了,版畫、設計、小畫種裏畫畫的東西多,大畫種是唬人的東西多,但真正站的住的東西還是很有限。所以我喜歡個案處理,説動一個算一個。中國文化裏面有一種東西,是勸,藝術不是勸出來的,才能也不是勸出來的。 藝術的話語是最容易空談的,個案有了其他的就容易談。

 


  3月18日 隋建國(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系主任)

  版畫係培養的人才是多樣性的,有前衛藝術家、有搞設計的,也有搞電腦的等等。國外我所接觸的藝術家搞雕塑、油畫,但版畫也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段,有很多精彩的作品。

  關於學校的教學要給學生營造一個讓他自由思考,自由創作的氛圍。我們總覺得在學校裏仿佛要教學生什麼,技術,藝術,技法等等,咱們的概念總是要塑造、製造一個人。我這次去法國最深的印像是年輕的生命如果要塑造他,往往會給他很多曲折、彎曲、容易受損傷的東西。我印象最深的是小孩畫畫,四、五歲以下,特別天真,直率,沒有人天真到或傻到要告訴小孩該如何,讓小孩自由的畫,沒有對與錯,有時成人是想像不到的。而到了成人社會有人説你對或不對,給人形成一個套。藝術應該因人施教,開放人的素質,是要打造一類人還是要按自己的方式發展,是要好好思考的。

  一個老師應該提供很高、很好的自由學術氛圍,讓學生去思考,當然要有充足的養料和資料,要有充分的資訊,而不是必須怎麼樣,否則會對學生很不利。我在上本科和研究生期間,我的導師教了我許多東西,現在仔細想想,只不過是個參考而已,當我必須要表達自己的思想,感受的時候,我必須找一個適合我的方式,而這個方式是教師沒有辦法教的。我甚至有這樣的感覺,這個老師有自己的方式,我和他不一樣,不可能按照他的方式來表達。這只是一方面,如果都用一種方式,這世界不就太無聊了嗎?因此,年輕人有種本能,就是要求找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的方式,在反覆調整自己的狀態的同時,慢慢成熟,要與社會産生反饋和影響。

  中央美院的傳統就是對美院學術的關照,對藝術可能性的尊重和愛護,不能説美院都搞寫實,這就成了美院的傳統了。

  而版畫應隨時準備超越版畫,語言必須開拓,拓展,有新的可能性,沒什麼壞處。

 


  3月23日 展望(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研究所雕塑家)

  我不懂版畫,只學過一點絲網。

  我覺得現在不單是版畫,所有傳統的畫種都面臨同一個問題,作為單一畫種,就是有點跟不上時代了。

  我從畢業到現在,思想變化很大,超越、抗爭、昇華,再去超越,費了一番苦心。前一段有個老外寫了一篇文章,他説我是在徹底的了解西方藝術以後,再做自己的東西,這個我覺得有一定的道理。

  現在的所謂畫種,在人類早期的時候是不分的,畫種是後來為了寫美術史,寫論文方便才分開的。你搞藝術只要表現自己的思想觀念就可以了,沒有必要非要固定在某個畫種裏,你喜歡哪種就做哪種,應該是自由的。畫種是後來才分開的東西,是比較形式的。當人們感到不自由的時候,肯定要打破這個東西,所以單就做為畫種,矛盾就逐漸暴露出來,從它一誕生就註定是保守的。他不是給人自由,而是一種束縛。我的觀點可能有點極端。從我現在的個人創作來講,我是不考慮畫種的,雖然我從雕塑出來,掌握了雕塑這門技術,但是我對藝術的思考方式並不是“雕塑”式的,而是從藝術本身出發的,這是大的方面。具體到版畫也面臨著這樣的問題,首先你是在做藝術,然後才是用石版,木版這種方式,你所要傳達的藝術才是重要的。

  具體到某種版畫的技術,我認為它是為藝術服務的,它自身並不獨立存在。為了教學它可以獨立一下,但作為藝術它並不獨立。但反過來講,藝術很難教,需要個人修養,人生悟性。學院教學主要還是教技術,雖然我剛才談藝術不用考慮這些東西,反而教學教技術卻很重要。我觀察美院的教學,有這樣一個問題,學院不應該把某個畫種或技術作為藝術本體來教給大家,僅僅是作為技術教給學生就行了。如果你告訴學生我教你的僅僅是技術,學生會很高興掌握它。但如果把技術作為藝術或作為目標來教育,那學生就會有抵觸心理。我以前在美校的時候,老師讓我們學磨玉,我們特別不愛學,因為知道將來要幹這行。假如他們僅僅是教你掌握一門傳統工藝,那麼我想,學生就不會有抵觸心理。

  我對西方的了解主要是西方當代藝術是怎麼發展過來的,為什麼西方的當代藝術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背後有很多原因,簡單講它符合人類天性需要。生命需要創造才有活力,創造就需要否定、突破以前的東西,否定也是繼承,然後再去創造一個新的東西。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我們早晚要走這一步,我們因為人為的原因,五十年沒動,原地踏步,如果沒有人為的干擾,自然而然發展的話,我們也會這樣做的。

  中國的當代藝術面臨這樣一個問題,一方面是國內官方的不理解,一方面是一部分西方人的獵奇心理,容易使我們的當代藝術畸形發展,但我總的認為年輕人喜歡搞當代藝術是非常健康的。

  做為教學,如果不誤人子弟,應該是廣泛的藝術教育,不要讓學生在學校只學單一的畫種,應該讓學生廣泛的了解各個專業上好的東西,應該有這個責任。就象雕塑係應該讓學生了解廣泛的雕塑技術而不僅是人體一樣。

  作為藝術教師自己還要不間斷的做藝術,我們不能想像一個不做藝術的人是如何講藝術的。

2001年4月17日整理于望京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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