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歡迎大家來到雅昌藝術網直播室,我們今天有請到的是中國人民大學徐悲鴻藝術學院王克舉教授。王老師您好。
我們知道您的創作過程先開始是畫比較寫實的一些油畫,然後轉變到現在這種風格。您能不能談一下轉變的過程呢?
王克舉:對我自己來説也是一個脫胎換骨的過程,因為畫寫實畫是十幾年之前的事情了,八七年去美院進修那時大家都喜歡古典風,都畫具象寫實的,當時認為那是最紮實的,最有份量的,向西方學習,而且是最被認可的一種畫法。
當時我們受的教育也是具象寫實的教育,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大家一直在想怎麼畫得更深入、深刻一些,再加上自己的想法進去,學習西方的古典繪畫對大家影響很大,我們也特別感興趣,這方面我自己走的也挺深,特別下功夫,也很動腦筋,畫了一批寫實的繪畫,包括人體和創作。創作的代表就是《黃昏》系列,《黃昏》系列是對自己童年生活的追憶,是一種懷舊的心理。
畫人體主要是在造型上,特別喜歡米開朗基羅的素描、造型,對我啟發也特別大。但畫人體只是對單個人體的一種塑造,一談到畫面自己就沒什麼辦法。所以我覺得中國的美術教學對如何處理畫面方面一直比較薄弱,我們在上學的時候一直畫素描、人體畫完了以後就搞創作,怎麼樣組織一個畫面,怎樣搞創作就很陌生。不知繪畫語言是咋回事。
另外搞創作的時候也還是一種生活的情感,把小時候一些自己的生活經歷,變成畫面的形象反映出來還是對生活情景的再現。
當時畫在畫面上的東西還是會以人的形象、動態為主,我畫人物基本上是兩三個人,畫面上組合關係很少,這些資料來源都是拿著照相機拍一些照片回來照著畫,畫的時候稍微在色彩上造型有點主觀的處理,這種處理決不是表現力的處理,而是組合關係的搬移。畫的時候很依賴照片,照片本身已經很打動人,如此畫出來的東西自然的成分就多一些,是敘述性的,通過畫面講故事在通過故事表述情感。
再往下發展,畫東西多的時候就畫不了,不懂畫面組合關係,總是畫不完整,沒有表現力。另外,我畫《黃昏》組畫畫了十幾張,我要是再畫這種題材就感覺心裏空了,就像人的情感從小到老每個階段都不一樣,我那一段把情緒在這上面都用完了,再畫就有複製的感覺。
當時就有一種危機感,認識到對繪畫本身的形式因素的茫然,便開始琢磨這些問題,我清楚記得,我們(第四屆中央美院進修班)在進修的時候,大家都考慮的是立體造型本身。但是閆平他們(五屆班)開始考慮畫面的問題,有許多人對造型認識的深度很可能不如我們班,但是他們最後畫出來的作品很有畫面感、有視覺衝擊力。他們注意到畫面的視覺因素,這方面對我的觸動很大。那時我就思考畫面中除了形象本身以外,還有一種説不清的內在因素在畫中起著作用,它的組合既可能是形式的同時又是情緒的。但弄不清楚,包括什麼是畫面色彩,什麼是主觀色彩,什麼是寫生色彩等。這一切是我當時最疑惑的和思考的問題。那時候畫鄉情的東西感覺很假,想畫面形式苦於當時還探索不到那一步,正是徘徊的和苦惱的階段。
從97年我開始畫風景畫,我把這之前想到的問題在風景畫中進行探索。當然畫風景畫不是當時就想畫這樣一直畫下去,只是覺得這裡面有許多讓人感興趣的東西要嘗試,但是一走進去覺得難度很大,有好多需要整理的,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出現。畫了兩年之後才開始覺得這裡面要做得的學問太多。中國人在風景畫或山水畫方面走得很遠,我想到如何借鑒其中面因素,中國繪畫裏面所關注的東西和西方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説這是一個特別陌生的領域。似與不似,為什麼似,不似又在哪,什麼是東方精神。這是我畫風景畫以後開始關注的東西,特別想弄清楚的事情。所以我開始注意到畫面裏面的形式因素同情緒同精神的關係。
記者:剛才您也談到在您的油畫當中融入了中國畫的元素,我們想問一下您在創作的過程中是怎麼把中國傳統文化融入到作品當中?
王克舉:我覺得這不是有意識的,我對中國畫理解的很淺,對筆墨的理解,和西方人畫面的虛實、強弱、節奏、黑白灰的安排上我覺得在技術上是相通的,但是在表達的情境上是不一樣的,中國畫強調的是在筆墨中既體現對象的特色,又通過筆墨的情緒化傳達自己感受。就像書法一樣,雖然看不懂可是能從草書裏面感受到一種情緒。我覺得這種東西和西方現代繪畫有相通的地方,就像波洛克潑灑的感覺,德庫寧筆觸本身雖然有一種塗鴉的感覺,卻能把情緒宣泄出來,感覺到情緒投入到裏面去。
其實作為一個中國人或者東方人自然而然會有這些東西,雖然有些時候説不上來,但還是會滲透到裏邊去。
記者:您從90年代到現在創作了大量的風景畫,請您談一下寫生對風景畫創作的重要性?
王克舉:我們以往風景寫生基本上是照著對象畫,我在上學的時候或者我在以前的教學當中只是強調怎麼把對象畫準確了,練習的主要是色彩關係。色彩的關係是沿著印象派的要求走。比如早晨應該是什麼樣的色調關係,中午、晚上應該是什麼樣。基本上是描述,畫破房子、畫破村子你可能畫得很準畫得真像,但是不注意畫面和情緒,畫出來的畫很像但是很難看,很少有能挂到家中去。所以在寫生過程當中不單純是照著對象畫,還有怎麼提煉對象,怎麼和情緒結合起來,怎麼能把自然的東西轉變成一種繪畫的語言來表達當時當地的情緒。
記者:您是如何將自然景觀中的視覺因素融入到抽象的風景畫當中呢?
王克舉:我的畫面重現的狀態是一種寫實的感覺。它與寫實畫的不同點就是有一些寫意的用筆,和畫面的構成因素。這些抽象因素的由來跟自然是分不開的,因為我看到高粱、玉米、豆子和一棵樹的時候各自給我提供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我會將不同的造型和質感轉變成不同的筆法、不同的色彩表現出來,我認為這就是把自然的東西轉換成繪畫語言的過程。在教學當中或者自己在畫風景畫當中最容易忽視一個環節,就是自然景色本身就很好看或很完整的時候,這樣就容易不動腦子的被動地去描摹自然。其實自然的東西再好它只是你畫畫時情感的啟迪物和參照。
記者:我們知道您和閆老師是04年來到北京的,能不能談一下來北京之後在創作上有什麼變化呢?
王克舉:有這樣一種感覺,叫做“場性”,是一種氛圍。大家聚到高處的時候內心裏面會有一種上升的感覺。我第一次到美院進修的時候,第一張人體素描,畫得就很好,這之前在家裏畫素描從來沒有畫完整過畫好過一張人體素描。但是到美院的第一張,其實剛來美院老師還沒來得及輔導,基本還是以前的水準。我想這種氣氛特別重要,包括老師和同學之間的影響和碰撞。研修班剛畢業回家的那段時候,心裏就沒有底不自信,方向不明確,幹勁也不足。調到北京來以後也有這樣的感覺,立馬就有一種“中國”的感覺,著眼點、看問題的角度都會不一樣。
記者:在創作方面有哪些變化,角度更廣闊了?
王克舉:思路要開闊一些,現在的氣場比以前大,不僅是指畫幅,還有狀態。
記者:我們從您和閆老師的作品上看有一些相似的元素,您覺得您們在創作上是互相影響?
王克舉:很多人提出來,説王克舉學閆平。我覺得畫自己想感興趣得的,走自己願意走得的是最最重要的,不能因為有人這樣畫了我就違心的去改變。 像誰不像誰不重要,只要是發自內心的每個人都會是自己的。所以這種特點不管在誰的基礎上,只要能往前走哪怕是一點點也是他(她)自己的,在歷史長河中他是有價值的。 我只所以由原來的具象寫實畫變成現在這樣的畫法,我覺得筆觸的表現比我以前塑造的形體,在繪畫表現方面更直接、自由;主觀的因素、形式的因素以及情緒的因素更多一些。寫實繪畫更注意客觀對象本身的造型特點多一些。但是作為今天的我。更喜歡在探索繪畫語言的過程中,通過寫意性的筆法、有意思的造型和具有表現力的色彩去抒發自己內心的感受。
人有時候要吼一下,喊完了以後好象有許多積怨都釋放了出去,感覺特別暢快。我能感受到書法家寫狂草時,指揮家在指揮音樂時內心的澎湃、激蕩與癲狂。
記者:謝謝王老師今天來到我們直播室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