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自己談自己,的確是件很困難的事,可是, 也只有畫家才能真正闡述清楚自己的畫到底是怎樣的。現在流行一種時髦的風尚,就是畫家表達自己必須有很強的觀念,才能讓 人不至於把自己歸於保守或緊跟時代, 這種意識導致了許多畫家把自己的作品弄的玄而又玄,晦澀難懂。我認為,畫畫雖然是一種知解活動,雖然它離不開理論或體系,但自己的真誠感受,才使畫家之所以有風格可言。我不想求哪個風格哪個流派,我只想使我常年體驗的感覺能自然地流露在自己的畫面上,每個造型、筆色彩、每一筆觸都與我的氣質協調起來,更何況對待現實題材。現實的實際性本身就制約了畫家勿要過於想入非非。當然,我不是反對“藝術精神”的崇高性,我覺得,崇高的藝術精神並不是一種造作的矯飾物,它應該潛在畫家的作品中,自然地流露給觀眾。實際上,我正是想通過這種努力,來讓我的畫能自然流露出這一點。
對現實題材的刻畫,其崇高的精神性,往往體現在對內容的渲染上,而我不喜歡這樣,想米開朗基羅、倫勃朗、安格爾等大師的精神性,如其説是利用題材來達到,倒不如説他們是通過藝術形式本身來體現這一點的,當我們一旦著意與題材的挖掘,就容易忽略了形式的獨立性,其實,我們現在很少有人像塞尚一樣,把精神維繫在形式的表現上,確切説,這種形式就是造型色彩和畫面的構成因素。大家靠內容和觀念來獲得一種精神,但卻往往忽略了這一點,即好的內容和觀念是通過一筆筆的形和色來充實的。為此,我試圖從這個角度出發,通過現實農村題材,尋找一種純樸與永恒的東西。
我喜歡畫農村題材,並不是出於獵奇那些被現代繁榮所浸沒的大花粗布、破舊茅屋和那些與城市截然不同的情趣,我總感到,在這些表面的背後,有一種人類最純樸的東西在吸引著我,我不能確切地説是什麼,但卻能感受到一種貼近你的呼吸,我很想通過藝術的手段,來凝聚住這種東西,讓她不再隨時間的荏苒而流逝,把這種鮮活的變為一種永恒。。。。。。正是囿於此,我探索一種能體現永恒的造型因素,避免造型中具體細節的刻畫、色彩中時間因素及構圖中不規範的鬆散性構成,使造型、色彩和構圖都擺脫現實題材的過分感性和偶然性因素,成為一種超越現實化的“理念”的模式。
我認為,現實主義不應該僅是囿于具體的氛圍表現,它還可以發展成為另一種超越于一般感知因素的藝術形式,它包含了某種非常抽象化的理念因素,這種因素是通過現實的提煉和規範而得到體現的,正如安格爾的作品,雖然它們具有極端細膩的真實刻畫,但嚴格規範化的形式,卻體現了畫家超越于具體感官的內在精神,我們不能不説,安格爾的作品具有某種內在的永恒之美。
把現實看做是永恒,是一個不可談及的謬論,然而,現實中無法逾越的東西,卻可以通過藝術的話語得到展現。或許,正是由於我所經驗的現實太嘈雜、紊亂之故吧,我才嚮往在藝術中得到一種不再由匆匆流逝的充滿永恒精神的慰藉,可是,對所有畫家來説,通過藝術來慰藉精神永遠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我雖明白,但仍然會在現實中樂觀去體驗這個尋找的過程,正像塞尚面對維克多山一樣…….或許永恒與純樸正是在人的執著而非言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