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瘋長的柳樹——雷子人訪談

時間:2009-10-16 15:57:24 | 來源:藝術中國

和小宇/喬穎

一個炎熱的下午,我們到了雷子人的工作室。工作室位於酒廠藝術區,門前有兩棵大柳樹,但柳樹可不像雷子人畫裏的那樣怡然多姿,它們顯然早已經長瘋了,自成一體,讓人疑心認錯了品種。

後來雷子人走過來打招呼。他看起來相當的樸實,穿大短褲,蹬一雙布鞋,椅子上一靠,健談但是不弄玄虛。“今天説話的狀態可能好點。”訪談臨近尾聲的時候他呵呵一笑。我心裏想,也許在美院教師的隊伍中,他也是一棵瘋長的柳樹。

雷子人自小在江西農村長大。他身上“老表”式的樸實,應該是源自當初的生活經歷。當然,還有之後的保持。“有的人來到城市急於洗刷自己的出身。”但他説自己從來不會這樣想。而且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他發現自己對故土的情感更加的深厚。“那終歸是你要回到的地方。”

在1989年考上中央美院國畫係的學生裏,雷子人是沒有家學淵源,沒有得到系統美術教育的少數派。此前,他讀過職高,只在南昌正式學習過三個月的美術課程。還做過鎮上中學的代課老師,“農村孩子為生活找出路唄。”他回想起當時,那已經是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了。“美術、地理、政治,什麼是副科我就教什麼。”

能考上中央美院,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現在想想,人家憑什麼錄取你呢?”他覺得當時美院的學風非常值得懷念。“現在的招生錄取跟當初比,變化太大了。我不具體了解這一塊的內容,但來自各方的資訊告訴我,情況已經很不一樣了。

當時的中央美院還沒有搬遷,窩在京城中心的那個小院子裏。“地方小,大家都認識,容易出‘明星’,自己也做著明星夢。”但畢業後的雷子人卻沒有繼續停留在這個小圈子裏,而是選擇跟藝術相關的行業,去了中國審計出版社,一幹就是近十年。在出版社的日子裏,他基本負責編輯和美編的工作。在他看來,正如當初做老師或者考美院一樣,生活在延伸。“在這期間創作也沒有停止過。”

他覺得自己在出版社的日子也談不上對藝術有什麼耽誤,甚至某種意義上説還有比較好的幫助。“給了自己一個跳出藝術圈來看藝術的視角。對藝術的社會角色理解的更清楚了。説白了,在一個經濟單位裏,搞藝術的肯定屬於邊緣類。而且由於工作關係,會經常接觸那些做實業的人物。相比之下,你做的藝術無非是一單小case。”在雷子人看來,那一段單位時光讓自己更清醒,不會陷入自我的憐惜和膨脹,同時也對現在的藝術商業化浪潮更能心平氣和的看待。“不過一場戲而已。”

雷子人對老中央美院時代頗有一些情結,而且“在單位畢竟知音少。”所以,最終他還是選擇回到了美院讀書。碩士、博士一路下來,之後留校任教。

近年來,他的展覽也相對密集起來,有的畫冊把他列為收藏家最關注的國畫家。藝術評論家們説起他的精神源頭時,往往會提及中國古代文人傳統,以及夏加爾、畢加索等20世紀初的現代畫家。有些評論還喜歡把他的作品同他的文化背景相聯繫:“處中國最大學院之門戶卻看不出正統氣息和譜係面目。雷子人的藝術,再一次讓我們對學院派和現代藝術教育重新加以考量。……”

説起評論文章,雷子人自己也偶爾會寫上一些。所以,針對自己的評論他覺得從來都是清醒而平靜的對待。“所謂批評,要不就是直接提出自己的看法,要不就是進入批評自己的系統話語中,想辦法把這個遊戲化的事情做的更有趣。”

歸根結底,他覺得水墨畫還是要提出問題,至於取材和情感方面,大可隨性。“高興就畫出來。美的東西很多,比如今天採訪的情境也很美。十年後回憶起來,也非常好……”

他提到了落地窗外的大柳樹,大家一起扭過頭去看。

 

問答:

目前看到的你的作品基本都是寫實類的,平時有沒有抽象水墨畫的創作?

剛讀大學的時候就畫抽象水墨。那種對形式的分析還是讓我在其他的創作中也非常受益。

回憶過去的經歷,你似乎都是帶著快樂的感覺在描述。

經歷回頭説都是好的。

你的很多作品帶著一種文人性靈式的表達,而渼坡的寫實系列組畫則帶有一種文化人類學視角,對一個村落的現實生活進行了記錄。這應該可以視作跟你的學術思路聯繫更多的另一方向吧。

我提到過自己對鄉村田園的感情。關於渼坡(位於江西南部)的創作肯定跟自己的感情有關。很多藝術家對鄉村還是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在。我在創作中力求用一種視覺記錄的方式。下午能呈現出一種歷史寫實的意義。這跟攝像又有不同,攝像是寫意的,它只是記錄那一刻,而畫是寫實的,有時候需要看上一天才能畫出來。

那是否會有把這種記錄浪漫化的傾向呢?

藝術家不是政治家,他肯定需要有藝術的角度。作品中一定會有我主觀的東西,比如想把一些美好的東西挽留。但同時我也強調藝術家的問題意識。你如果看到全部的圖畫和文字就會發現,一些畫包括相關的採訪和對話,都有尖銳的問題所在。

你的評論寫作是定期自覺的寫一些,或者完全是隨性的?

基本是隨機的,完全看機緣。有人找我寫我不會拒絕。寫評論不好辦,有些話説的過了別人受不了,所以得講學理,還得語氣委婉。其實學畫畫的寫評論,會有自己直觀的一面,而這種直觀,是批評界所缺乏的。

在你看來,多年在學院讀書的經歷,對你的藝術事業有哪些利弊?

個人覺得讀書沒什麼不好。當然優秀藝術家不一定要上博士。這是兩回事。對自己來説,我覺得潛在的作用還是有。起碼對自己認識的更清醒,知道水有多深,所以也不會急於罵人。反過來説,這個學院的角色也就是個社會身份,不用太強調。

那評論家和藝術家的身份轉換對你來説有什麼問題嗎?

二者並不矛盾,關鍵還是自己狀態的調整。有時候評論的身份也能幫助自己看自己。現在我在《玩意》那本畫冊裏列了很多人對自己的評論,有的評論跟我有關係,有的根本沒關係。但把很多人解釋一個人這件事列出來,本身就很有意思。讀者們反正自己也有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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