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西方的藝術創作中,雖然抽象都有很深的文化傳統,可當下人們更多地將其當作最為時尚化的一種元素。也許,子墨先生的這批創作,可以讓觀者從文化傳統的角度,更多地去品味一位藝術家用生命滋養的一朵朵綻放的山花:樸實、獨立、和諧、美好。
初識子墨先生,説實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與其繪畫聯繫起來:一面是一位仙翁長者,一派儒家風範;一面是瀰漫著抽象和極富色彩張力的當代性繪畫。隨著時間的推移及了解的深入,我終於在“格”上找到了共同點:修養在繪畫追求與做人的格調中,達成了驚人的一致,最為集中地表現在精神追求的高度,藝術表現的品格及陶養的寬厚,正如古人所説的“知行統一”。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共通之點,才使得子墨先生能夠走出自己的時代局限與背景,應著時代的脈搏,展開了其充滿創新精神與文化追求的當代性探索,並且以最大的守望與堅守精神,歷經世俗洪流的沖蝕,仍是那麼的執著、堅定與純粹。一個將生命流淌在作品中的人,生命的力量就是時間賦予與承載的,是一種永恒的精神力量。子墨先生的繪畫,使我們深切地體悟到因生命感悟而帶給我們的緣于修養而呈現出的時代審美與表現,讓我們看到,再直覺的藝術,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的,修養是一種共同的基礎。
可能人們最想了解的是,子墨先生長期接受傳統教育又成長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無論是個體的價值取向還是具體的歷史環境,都與其作品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探究這種反差的背後,一是要關注其藝術思想變遷的軌跡。生於1936年的子墨先生,自幼迷戀繪事,從幼年的私塾學堂,到臨摹《芥子園畫譜》,一晃就是70多個年頭,只是未入學院之門。可能正是這種遊學的經歷,使他有機會接觸並拜學于諸位在美術史中已有定論的名家、大家。先生們的典故軼事與風度,加深了他對藝術的理解,並確定了其高端的藝術追求與目標。子墨先生的藝術之路從古典入,後又崇尚印象派與表現主義,在他近乎一意孤行地追尋生命體驗與精神體悟中,讓其創造力在畫面上一發而不可收。其繪畫風格也走過了再現、表現與抽象的歷程。著名藝術家杜大凱先生將子墨先生的藝術軌跡總結為三個階段:印象派到表現主義再到抽象,可謂很是貼切。二是要關注子墨先生當代性探索與傳統繪畫間的共性問題。子墨先生常講,他的創作常被五千年文明所纏繞,不能自拔,這也道出了其探索的思想主線。我們知道,繪畫的抽象性是繪畫藝術不斷進化的一個基本的取向。中國傳統繪畫的核心理念就是寫意,而這種寫意又恰恰是以高度概括的抽象為基礎。只是中國傳統繪畫的抽象與西方繪畫抽象的邏輯起點有所不同。東方的抽像是從感性而起,在似與不似的運動過程中,追求理性的秩序,從而達到感性與理性的一致,知與行的統一,在我手寫我心的“聖賢之心”的感召下,達成繪畫的和諧,從而體現出東方文化的特有精神之美。而西方的抽象則是始自理性,先是建立在幾何形態基礎上的變形與抽象運作,並在這個過程中,追尋感性與直覺的召喚,用感性來平衡與填充理性的構架,最後在感性之中達成理性與共性的和諧。此所謂東西方藝術相通相融的畫理基礎。也就是説,無論如何抽象,都需要理性與感性在審美的過程中達成一個審美的秩序,從而讓社會可認知,讓大眾理解,並最終在文化價值的向度上來得到評價。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子墨先生繪畫的當代性探索始於對抽象藝術的感悟,是東方式的抽象。在當下人們過分熱衷於寫實與寫真,熱衷當代美人畫恣毛畢現的大潮流中,在躁動的都市文化不斷消解真正的藝術表現的時候,子墨先生的繪畫為什麼在今天又能走入人們因資訊爆炸及審美離散化的視野中呢?這更多的可能是人們對子墨先生繪畫的時代感及當代性的一種審美回應,對品格、空間及無限性的一種追求。在子墨先生的繪畫中,當代不少智者可以找到自己的一片精神綠洲,沒有暴力、沒有狂野,也拒絕世俗的一方凈土。
同時,我們也看到,子墨先生的繪畫更多地為我們傳遞出一些具有學術價值的探索與研究資訊:
1.有修養的感悟是子墨先生繪畫語言風格形成的一個重要基礎。中華文明的文脈已深深地融入其血脈,這是他藝術的始點與源泉。中華文化雄渾的品格及知行統一的修為方式,亦深深植入其創作的理念及生活之中,這時,一門藝術,無論其如何表現,使用什麼樣的一種語言,呈現如何不同的繪畫風格,其作品所呈現的正氣、大氣及崇尚光明之氣則是一種正途大道。子墨先生的探索歷經不同的藝術發展階段,但是明確地展示了這樣的一種精神追求。所以我們講,子墨先生的抽象繪畫是有傳統的,不是當下以創造為名的形形色色的塗鴉,這種傳統傳承更多地是源自文化精神層面的自覺。
2.子墨先生的藝術實踐及人生經歷表明,審美理想是藝術追求的根本動力,更是藝術品格高低的一個前提。審美理想是一個藝術家美學思想體系的集中表現。雖然還沒有人去系統地研究與分析其美學思想體系,但其作品中所展現出的藝術品格、文化品位及和諧雅致、雄渾的繪畫格調,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定並不斷聚向的取向,這也是子墨先生的繪畫探索走得更高、更遠的一個前提。藝術的可貴之處就是能通過不斷地創造來強化自己的個性。子墨先生的創作,通過線面的結體在內斂中彰顯張力,使人在對線面的解構中體驗與對色彩視覺的感覺中,體悟文化內涵,感受審美體驗。於是,他的繪畫在解構視角傳統的同時,著眼的不是再現,而是在感性的視覺與解構中尋找理性的秩序,在有修養的文化內涵的承載中,把空間夢幻、變形等向藝術的本體回歸,表達與述説的是一種感悟與體驗,不是一種真實,更多地是一種意象與意味。
3.審美經驗的系統化與穩定性是藝術家長期實踐與思考積累的結果。子墨先生的繪畫風格及境界,是其寬泛而又厚實的審美經驗的一種呈現。近古稀的他從印象派探索再到表現主義,最後跨入抽象繪畫的高標境界,靠的是三點:一是文化傳統的“童子功”。藝術的理想走得再遠,也能找到文化之根,藝術也有思念的故鄉。這種文脈使得子墨先生的繪畫作品閃露出純正的民族審美的格調與趣向;二是在創新衝動下的藝術膽識。對子墨先生來講,創作就是一種刻意的特立獨行的冒險,排除程式、慣性與規則,唯獨需要堅守的是內心獨特的追求與旺盛的創作激情。正是有了這種熱情、激情與膽識,藝術探索才會在精神的曠野中近乎野蠻地生長、拓展,而不會止步于現實下物質世界中已經劃定了的羊腸小道。子墨先生的繪畫藝術更是一種“舍與得”的辯證藝術,不僅僅在生活中如此。三是對審美張力的把控。子墨先生的藝術之張力源自中西藝術理念方式、方法的衝撞、背離與融合的過程,而對這一過程的把控與在衝突中尋找和諧點無疑於是一場拿生命去進行藝術探險的體驗。著眼現實講究收益與付出的氛圍中,往往被稱之為不合時宜,正是這種探險的過程,使子墨先生在抽象中找到了中西藝術對接的張力,一種在修養整合中的、關於理性與感性的衝突到和諧的駕馭之道,即關於東方式抽象與西方式抽象的一種個性化的水墨融合的成功探索。為此,著名美術評論家邵大箴先生評價其作品説:有味道,大氣、品格高,筆線與形體經合,頗有力度與趣味,且有文化內涵。可以説,子墨先生是用自身的修養與見識,正在打破中西抽象繪畫的理念規則,整合既有的文化傳統下所養成的抽象繪畫的審美趣向。令人高興的是,子墨先生正在向我們展示更多、更為寬廣的探索空間與內容。
4.與科學認識需要觀察不同,深入文化需要的是全身心的體悟。已入古稀之年的子墨先生正以一顆充滿創造力的年輕人的心態去工作、去學習、去創造,沒有體制的供養,又無碼頭的供奉,悄悄地隅于京城一角,用自己的執著撥亮中國文化精神之燈。他登高中國藝術之路靠的不是別的,靠的是經過文化啟蒙後的一種文化自覺,用一顆赤子之心向世人展示民族文化應有的一種自信。子墨先生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前行。
我相信,“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可以説是每一個知識人應有文化情懷,子墨先生則是用繪畫的方式,用一種全新的理念與語言,更為積極、更為主動地去接近藝術的本體。藝術的本質是創造,藝術可以在創造的過程中使人獲得精神上的自由,並在精神自由的狀態中完成對自己的解放,從而獲得全面發展。子墨先生的當代性探索,更多地應和了藝術發展的本來之要義。當不少當代藝術家還在追求藝術創作快感的時候,子墨先生的繪畫已經走在了藝術精神的原野上,這使他找到了人性的力量、創造的力量,一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創作激情,充滿藝術活力與張力的作品使人相信,沒有自由的狀態,何來不羈的表現?
子墨先生對繪畫當代性的深刻體悟,緣于其對中國文化及其精神幾近全神貫注的一種體驗,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孕育文化自覺,有了文化自覺才會在文化啟蒙與建設的過程中達成文化自信。子墨先生的繪畫所折射出的民族文化精神之意蘊,恰恰是源於文化自覺的一種文化自信之光,因為繪畫中沒有政績工程,有的只是燃燒生命,昇華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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