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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藝術何處突圍?敢於“美”也敢於“刺”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9-02 09:01:29 | 文章來源: 人民網-《人民日報》

話劇《這是最後的鬥爭》

偉大變革時代呼喚高歌絕響,需要精品力作。如何立題?破解?如何直面生活,回望歷史?學者專家在此給出幾種思考,但是更希望文藝創作本身給出更加豐富、精彩的答案。

——編者

直面生活的嚴峻挑戰

歐陽逸冰

我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世人矚目的岩壁上雄心勃勃地攀登,仰望著“絕頂”,期待著“一覽眾山小”……我們也從未像現在這樣,面對著各種各樣的險風惡雨,而這些風雨有來自世界的,來自自然的,來自我們的生活……這就是中國社會現實。面對這一現實,文藝家在做什麼?通過藝術作品,我們能夠獲得怎樣的歷史認知?

是繼續那崇高的社會責任,還是躲閃在那觥籌交錯之間?或如雨果説的那樣,“像莫裏哀,陷入憂鬱”,“像盧梭,起憎世之心”,還是像巴爾扎克,“面帶微笑,心胸爽朗,擺脫開了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研究”,“發掘惡習,解剖熱情”?中國話劇創作面臨拷問。

話劇的現實主義傳統在今天這樣一個時代如何觀察生活、表達生活?《這是最後的鬥爭》並非純粹意義的反貪公案戲,編導及所有主創人員以極大的熱情和冷峻,竭力表現現代中國人的靈魂困惑與精神追索。“何曉明事件”是一場暴風,以“耾耾雷聲,回穴錯迕”,攪亂了溫情脈脈的家庭生活,迫使幾乎所有人都在翻轉著,審視著自己的靈魂。編劇沒有“提純”生活,而是以極大的責任感直面生活的真實性、生動性、複雜性,剖開當下生活的橫斷面,挖掘現代中國人的困惑——在康媛媛“勒索有理”的宣言裏,難道我們沒有看見職位與血統劃出的鴻溝?在堅守理想的何光明身上,難道我們沒有看見他那些充滿熱情、真心實意的説教,顯得多少有些蒼白無力?否則,身邊的小兒子何曉明滑向深淵,怎麼會自己卻全然不知?而何二明,最讓觀眾頷首認可的是,一邊憤世嫉俗,一邊也還要去送禮辦事……

聰明的創作者總能碰到聰明的觀眾,而觀眾的掌聲正是最犀利,最無功利的點評。不能不承認,作品在剖析周小劍和康媛媛的時候,大膽犀利,而對何曉明的靈魂卻始終未曾碰過一下,劇中所寫的僅僅是他走與不走的內心矛盾,缺少的是他的心路歷程——他為什麼在發了國難財四千萬之後,再次侵吞兩千八百萬?而主人公何光明缺少的是足以顯示他精神力量的重大戲劇行為。譬如,那份遺囑,僅僅撕碎就夠了嗎?但是,我們依然要真誠地讚賞《這是最後的鬥爭》,因為它不僅讓我們真實地看到生活對每個人的嚴峻挑戰,更讓我們看到了何光明像戰士拿起槍桿那樣,鄭重地吃藥,讓自己的生命重新燃起火焰,猶如石雕一樣端坐在家門口,帶領著全家,感召著犯罪的小兒子回歸生活……這就是一個老共産黨員在決戰時發出的吼聲:這是最後的鬥爭——守望著聖潔的理想。

生逢偉大變革時代,豐富激蕩的社會現實給藝術提供滋養,提出問題,藝術也許不能解答生活,但一定表達生活的顫音,吶喊生活的強音。話劇藝術更是如此,離開生活的話劇藝術失去地氣,成為純粹的形式表達,至多是小眾的甜點,不會成為認知的啟發。可惜,這樣的作品還是很多,結果無非是一演了之,一笑而過,不能為藝術史留下任何進步的痕跡。

當然,藝術有“娛樂”之用,但“娛樂”不等於“愚樂”。真正吸引人打動人的“娛樂”,背後一定是情感認知的共鳴。現實主義創作在今天,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不是深了,而是淺了,呼喚更多更深的現實主義力作。

敢於“美”,也敢於“刺”

周傳家

人是萬物之靈和宇宙的主體,被莎士比亞稱為“人生投影”的戲劇可以思越千載,發懷古思往之幽情;也可以精騖八極,沉溺于幻想之中。但對於蕓蕓眾生來説,戲劇最重要的意義和價值還在於始於足下的現實關懷。

藝術創作主體應該有膽有識,敢於“美”也敢於“刺”,敢於承認陽光下存在著陰影,溫馨和睦氛圍下洶湧著暗流,光明前途中暗藏著風險和危機,這就是現實主義創作態度。國家話劇院的創作和演出有著現實關懷的優良傳統和天然優勢,《這是最後的鬥爭》是他們精心打造的又一部關注現實、弘揚主旋律的力作。該劇以老紅軍何有亮一家三代除夕之夜的聚會為切入點,以點帶面地展現出當下中國社會各階層的生存圖景,描摹出幾代人之間的心靈隔膜和感情糾葛,對於現實社會中存在的權錢交易、貪污腐敗、道德滑坡、信仰迷失等種種弊端和醜惡現象,對於兩極分化、城鄉矛盾、特權階級、仇富心理等敏感社會問題,不是採取鴕鳥政策視而不見,不是繞道而行,隔靴搔癢,而是毫不掩飾,真實表現。臺詞來自生活,直白而“狠勁”十足,真可謂入木三分,一針見血,喊出老百姓積鬱已久的心聲,令觀眾感覺格外親切,産生了強烈的共鳴。作品沒有僅僅停留在揭露、宣泄、牢騷上面,而是通過一個老共産黨員焦灼中的“堅持”、 “忠貞”和“果敢”,給人以鼓舞和力量。何光明這位畢生堅守共産主義信仰的老共産黨員,面對萬丈紅塵的種種喧嘩浮躁,面對信仰缺失的年輕一代,一度陷入了困惑與徬徨,與走上不同人生道路的兒子發生了衝突。他如一匹嘶鳴上陣的老驥守護著精神家園,“呼喚浪子回頭”。從他身上我們感受到堅持與信仰的力量,感受到主流健康的力量。

如果説現實關懷的出發點和基礎是敢於直面人生、正視現實。那麼,現實關懷的落腳點則是對人的“關懷”。“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優秀的文藝作品應起到“補察時政、泄導人情”的作用,發揮出“匡時濟世、標示風範”的效力,施展啟迪智慧、引導生活、點燃希望之火,推動歷史前進的功能。

現實關懷不是耳提面命

王蘊明

處於以公有制為主體與私有經濟並存的轉型期的我國社會現實背景下,人們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多元實為一種必然。有正即有負,新時期以來,我國社會主義建設取得巨大成就、綜合國力、國際地位空前提高的同時,污穢腐朽的東西也沉渣泛起並擁有新的形式。怎樣既不諱疾忌醫又增強人們建設新生活的勇力,成為有社會擔當的作家面臨的嚴峻課題。

有社會責任心的藝術家一方面要直面生活,讓藝術成為一面鏡子,從中照見生活的面目;另一方面,藝術對生活的表現是有選擇的,有著藝術家自己的立足點和價值取向。對生活中醜惡現象的描述,不僅是暴露,而是批判,是揭示其必被正面力量所制勝。《這是最後的鬥爭》中雖然也暴露了當前生活的若干陰暗面,但邪不壓正,戲劇的格調是昂揚的,給戰勝腐敗現象以激勵,以力量。作品的立足點是通過對社會腐敗現象的批判,展現老一代革命傳統、理想、信仰的堅強有力和社會主義事業的蒸蒸向上。主旋律題材與立意決定了藝術作品思想內容的嚴肅與厚重,很容易造成舞臺呈現的説教與沉寂,從而産生疏離感。作家把戲劇情景限定在闔家團聚的除夕之夜,瀰漫著歡樂溫馨的親情,矛盾徐徐展開,層層遞進,在兩種相互尖銳對立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博弈與父子、兄弟間的骨肉親情交織中演繹多聲部的混聲樂章,從而産生藝術感染力。同時在主旋律的行進中不失時機地插入保姆的戀愛波折、孫女做志願者、女婿及女兒退還賄金等,拓展了生活的涵蓄面。何光明以公佈遺産分配名義召開的家庭公議,在幽默風趣的溫馨氛圍中進行革命傳統教育。這種寓莊嚴於親情、寄緊張于淡然、以親和導感召的表現手法,確保作品的“可讀性”。

當今我國戲劇舞臺創作數量豐富,但直面現實具有深刻批判力的作品不多見。許多人以為,這種主旋律題材容易呆板,流於説教,不好看。這當然是一種偏見。中國戲劇史上,真正直指人心的作品大多具有現實觀照性。但是,這倒提出了一個問題——宏大主題或者主旋律作品為什麼給觀眾留下這樣的偏見?“席勒”式表達至今盛行,不能不説我們藝術創作的懈怠和不用功。

藝術家是有立場的——這個立場有先天的不自覺,更有後天的自覺。好的藝術家是有責任的,這個責任就是如何“藝術”地觀照人生、觀照現實。沒有“藝術化”,談何藝術和藝術家?!

現實關懷當然不是對觀眾的耳提面命,不是呆板的概念圖解,必須在審美的愉悅中才能實現。這部作品“不枯燥,不説教,不煽情”,悲喜相間的演出風格,幽默機智的對白和誇張的動作,巧妙借鑒融合了小品的元素,竟然受到當代青年學生的歡迎與“追捧”,難道不是一個啟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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