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台北木柵的國光劇團
“不得不”的創新
腳步踏入國光劇團的演藝中心,立即被隨處可聞的京劇唱腔所吸引,小排練室裏十余個團員正在排練《孔雀東南飛》的唱腔身段,而不遠處戶外的屋檐下,武生孫元城正在獨自排練趙雲的起霸身段。移步來到國光劇場舞臺上,演員與文武場樂師,正為下周即將公演的劇目《龍鳳呈祥》進行排練,團裏最年輕的武旦蔣夢純在老師們身後一邊壓腿一邊學唱,舞臺深處坐著被奉為“鎮團之寶”的85歲戲曲老師張義奎,他的視線隨著學生們的舉手投足而移動。
這就是創團將近60年的國光劇團一個普通工作日,成立於1955年的國光劇團,集“教表演”于一體,每天都在忙碌演出中度過。除經常搬演傳統經典劇目外,也不斷嘗試于古雅傳統中熔鑄現代意識,結合社會脈動,從文學、歷史及民間傳説中構思具備人文特色的新劇目,如“台灣三部曲”之《媽祖》、《鄭成功與台灣》、《金鎖記》、《孟小冬》、《艷后和她的小丑們》、《水袖與胭脂》等,彰顯富含人文氣息的“台灣”創意,頗受兩岸京劇界的好評,也為劇團捧回不少藝術獎項。
“大陸京劇團的海報上都是一顆顆閃亮的名角流派繼承人照片,而台灣京劇做不到,我們只得另謀出路。”國光劇團藝術總監王安祈説起創新的初衷:“台灣的京劇基礎太薄弱,缺乏戲迷,人才培養更是青黃不接,所以我們不得不創新。”
從京劇挺進文學界
王安祈將創新之核構築為文學,“明星不夠多,我們就打造‘文學劇場’,既然京劇無法再通俗流行,就試著強調‘精緻’,以文學劇場吸引不看京劇的年輕觀眾,國光劇團近年來的新編戲,召喚的就是這批新觀眾。他們不喜歡看京劇,一聽胡琴轉身就走,而文學性的題材、文學敘事手法、劇場的文學氛圍與意境,讓他們驚訝:原來京劇也可以這麼文學。”
王安祈拿白先勇的青春版崑曲《牡丹亭》舉例,崑曲在清代式微之後又在20世紀末從台灣開始重啟新生,靠的就是文學的力量,表演藝術只存在於當下,但劇本卻是永存的。國光劇團打造“京劇文學劇場”想法正是受到昆劇啟發,“當台灣的優秀演員不夠時,表演的審美一旦落空,京劇的價值也就跟著落空。京劇文學化,或許是京劇在台灣繼續發展的一種方式。”
於是,國光劇團邀請文學教授參與劇本創作,新編作品與現代文化思潮相互呼應,就有了《天地一秀才》的穿越時空去探尋人生價值、《三個人兒兩盞燈》以家國歷史對照女性幽幽情慾、《王有道休妻》凸顯女性視角重新建構文本,再到《金鎖記》大膽運用現代戲劇和電影表現手法演化出華麗而蒼涼的“張愛玲的世界”,成功從劇壇挺進到文壇。
劍走偏鋒大膽嘗試
“我們在編排新戲時不再拘泥于流派和主題,注重發掘能引發觀眾共鳴的人文視角,常常劍走偏鋒,呈現出忠孝節義之外的京劇世界。”王安祈説,打破傳統京劇線性敘事結構,借鑒蒙太奇的場景切換手法,首創跟隨主角思維流動的劇情,都是國光劇團這些年來的“創舉”。
國光劇團甚至大膽嘗試“跨界演出”,與台灣交響樂團共譜《快雪時晴》,與美國先鋒派話劇導演羅伯·威爾森合作《歐蘭朵》,以京劇戲曲的典雅格律融合多元藝術形式,“就像品紅酒,幻化出細膩而豐富的層次。”王安祈説,近年劇團還與交響樂、現代舞、打擊樂、視覺劇場、莎士比亞劇作進行跨界交流,以“台灣製造”的京劇新美學作為文化創意輸出到各地。
帶著記者一路參觀的龍應臺,以同為文學工作者的身份對於國光劇團的傳承創新深表感動。她説,京劇一脈薪火相傳到了台灣,國光的創新“將傳統中華文化底蘊,結合了當代台灣的情感”,她還提問“誰説傳統不是現代?”在她看來,沒有人會問貝多芬是歐洲的“傳統”還是“當代”藝術,因為傳統就是當代。國光劇團即將赴天津進行交流演出,龍應臺説,“大陸與台灣可以相互切磋,希望未來能引來更多大陸的優秀京劇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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