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大劇院(資料圖)
劇目生産,國際經驗與水準
——專訪國家大劇院副院長鄧一江
張薇:長久以來,傳統的劇院除非依託院團才會有屬於自己的劇目,像大劇院這樣沒有院團依託卻每年有固定劇目製作和生産計劃的劇院過去在北京是沒有的,即使在全國也很少有。
鄧一江:國家大劇院是一個標誌性的劇院,從劇場體量來説,我們有4個劇場,它的經營需要數量龐大的劇目支撐,每年差不多800多場演出,就需要有200多臺劇目。從全國來看,200多臺劇目在數量上實際是有的,但是我們引進劇目來演出,還必須考慮藝術品質和市場,否則我們的藝術水準難以保證,還要做賠本買賣。那麼很明顯,我們不可能靠出租劇場來經營,就必須運作自己的劇目。3年的實踐證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現在自製和原創劇目已經成為國家大劇院6個具有品牌特色的經營項目之一。
張薇:現在國家大劇院是否每年都有相對固定的劇目製作和生産計劃?大概每年有多少部?
鄧一江:我們從2008年開始嘗試自製和原創劇目。頭兩年數量是一個逐步遞增的狀態,到今年開始基本保持平穩,現在每年的計劃是5到6部劇目,保證一到兩部原創劇,4到5部自製劇。重新製作或者原創,特別是原創,難度很高,它要從挑選劇本開始,好劇本是可遇不可求的,還要考慮市場需求,無法大規模量化生産。這3年多,我們已經儲備了19部作品,明年我們會加大已有作品的復排力度,加上復排的劇目,明年一共可以有十幾部自己品牌的劇目演出,這樣的製作量在國際上都是很少有的,所以目前我們要在保證製作品質和市場的前提下,穩定每年的原創和自製數量。
張薇:從目前已完成的劇目來看,大劇院自製和原創劇的製作生産模式主要分為哪幾種?
鄧一江:以歌劇的製作和生産為例,主要分為兩類:一是西洋歌劇經典的新製作;二是本土題材的新創作。而前者大體上分為三種:第一種就像《圖蘭朵》,引進國外版權,邀請國內藝術家進行國際合作;第二種是與國際知名歌劇院合作,如2009年與義大利帕爾瑪歌劇院聯合製作的歌劇《弄臣》,與挪威國家歌劇院和香港歌劇院聯合製作的《魔笛》,雙方共用版權;第三種就是整合國內外優秀表演藝術資源,完全打造自己風格和版權的歌劇作品,如《卡門》《茶花女》《愛之甘醇》《托斯卡》都屬此類。至於本土題材歌劇的新創作,則是從《西施》開始,然後又創作了《山村女教師》以及馬上上演的《趙氏孤兒》。當然,隨著製作品牌市場的逐步打開,我們現在也在開發其他製作模式的可能性。比如排話劇《王府井》,我們就是以劇目獨立招聘演員,不依託院團合作,充分利用社會資源。
張薇:除了歌劇作品,在《王府井》之前,像話劇《簡愛》、京劇《赤壁》都是依託與其他院團的合作完成的。
鄧一江:《簡愛》《赤壁》都是以院團為主要合作對象的。但是《王府井》就是以劇組聘用的模式,和演員單獨簽訂合同,整個演出班底來自有五六個單位,這種模式我們也是第一次嘗試,到目前為止,嘗試還算成功,但是這種模式運作起來困難較多,變數也較大,從一個合作對象變成若干個合作對象,光是時間上的協調就是很大的工作量。這和電視劇組簽演員還不同,它的檔期是一次性的,但是舞臺演出不是這樣,我們排一個劇目是為了長期演,每年都要拿出來演上一輪兩輪,這樣的演出檔期本身就要按照劇院的整體規劃走,但是演員不能跟著你的規劃走啊,比如《王府井》這樣的群像戲,7個主演,都是一些有實力的演員,他們在院團和社會上的活動都很多,現在比如説我明年2月份要演這個戲,但是這7個人是不是都能排出這個檔期?如果不行,我就沒法演,或者只能去找其他的演員。
張薇:A、B角能夠解決這樣的問題嗎?
鄧一江:A、B角一定程度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這個選擇有一個前提困難,我們在排一個劇目之前,想要聘請的主演當然都是在業務能力、票房號召力上都很好的演員,這樣的演員請來,誰演A角誰演B角?即使這個問題平衡好了,我們也必須多出很多的排練時間,整個製作週期就會拉長。這也是為什麼在沒有找出很好的解決辦法之前,歌劇的製作就顯示出一定的優勢和便捷,它有很多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經典劇目,演員們大都很熟悉,主創也比較容易搭班,製作和排練週期就相對縮短很多。
張薇:這就是國家大劇院這幾年自製和原創劇目主要以歌劇為主的原因嗎?事實上,經典劇目並不是歌劇的專利,戲曲和話劇也有很多。
鄧一江:這是一部分原因。首先,國家大劇院近年來以經典歌劇劇目為主要製作方向,包括我們每年推出的長達3個月左右的歌劇節,都是和國家大劇院整體的藝術定位相關的。儘管已經有了3年的積累,但國家大劇院的劇目生産還處在起步階段,我們希望能從一個更便於和國際文化交流對話、更便於借鑒國外老牌劇院成熟製作管理經驗的平臺上開始,同時又能夠體現出國家大劇院的藝術水準。從國家大劇院自身的定位來説,想要立足成為世界知名劇院之一,歌劇顯然是劇目生産的一個優化選擇方向。而且目前我們又配備了自己的樂團和合唱隊,也使得歌劇創作的可行性更大,藝術水準更有保證。話劇、舞劇,甚至種類繁多的戲曲劇種,在目前我們很難配備自己的隊伍,如果想排演高品質的劇目,就需要和國內的知名院團合作,和別人合作製作我們的劇目,這本身就會給製作帶來一定的困難,因為別人也有自己的任務,完全按照我們的時間來做是很難的。但是應該説,這3年我們跟這些國內的國家級院團有過很多成功的合作嘗試,也基本上探索了這樣的一個合作路子,但是大量製作和生産,目前還存在困難。
其次,我們這幾年的製作都是本著把西方歌劇原汁原味的風格展現出來的宗旨,不做實驗性的創作,畢竟歌劇在中國的發展期很短,它的影響力有限,我們盡可能展現醇正的西方歌劇的古典魅力,會更有利於國內觀眾對它的了解,從歌劇普及角度來説也是非常有意義的。同時,也是很關鍵的一點,古典西方歌劇大都是經過了長期市場檢驗的作品,我們對作品的引進也帶來對西方歌劇製作和管理模式的引進,一方面在國內市場比純粹的原創劇目更有保證,另一方面對我們今後自製和原創劇目的製作生産也是很好的借鑒,讓我們更快熟悉運作規律,把它的模式為我所用,不僅有利於我們創作反映自己文化精神內核的作品,也有利於我們將自己的作品推向國際,可能對國際間交流、推廣中國傳統文化也是有好處的,比如説《洪湖赤衛隊》,肯定還是中國民族歌劇,只是我們在布景、在導演的編排構思和呈現上,可能有新的處理。明年我們還將推出一部歌劇《運河謠》,就是要做民族歌劇,也不妨礙我們吸收外國的經驗。
張薇:事實上,作為記者,通過這幾年對大劇院的採訪接觸,我也感受到這裡人性化、科學化、規範化的管理,確實為劇院營造了一個舒適、寬鬆的藝術環境,這一點很大程度上為自製和原創劇的發展提供了有力保證。
鄧一江:我們為劇目生産選擇題材,以市場為指標,但我們是站在觀眾的角度,而不是功利的角度。國家大劇院不能虧本辦,但是也不是以追逐利益為目的,我們是公益性事業單位,我們的宗旨是“讓藝術改變生活”,關鍵還是要讓更多的人走進劇場,經營是建立在人民性的基礎上的。那麼,就需要有一個科學、人性的管理規範,保證我們的創作、經營都統一在公益性的大前提下。我們做自製和原創劇,一定程度上也是為了維持公益性經營的一種手段,如果希望能以更優惠的票價吸引更多人走進劇院,什麼比自己的劇目更便於我們控製成本和盈餘呢?同時,我們的自製和原創劇目在生産和演出過程中,可以從形式和宗旨上都更高度地配合劇院的藝術教育和普及推廣活動,對於整個劇院的公益性建設是有利的,這些都需要科學、規範的管理,而他們之間其實是相輔相成、互為表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