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楊維民
極美近乎妖冶的都市女郎在空空如也的背景中,眼神迷蒙或是困惑或是直訴,極具衝擊力的畫作以簡潔的構圖,嫺熟的色彩運用,表現出畫者的思想性和技巧的高超。這是侯慶的《琵琶記》系列給人的第一觀感。
站在歷史的角度去看侯慶的作品,其具有著典型性。新中國成立後的繪畫創作大多是以領袖英雄人物歷史題材為主。文革結束後,題材由宏大敘事轉向了平民生活,掀起了傷痕藝術、鄉土藝術的思潮。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經濟的發展,大都市的迅速擴張,人口相對集中化、複雜化,使得藝術家們紛紛開始關注身處的大都市,繪畫題材亦由鄉土、懷舊題材轉向了都市,表現都市的各種人、景、物。在這個時代背景下,藝術的敏感使侯慶關注于都市的年輕女性的心態。物質欲與反物質欲體現了現在大部分城市人的態度,尤其是女性的態度。他深深感受都市女性這種對城市生活的矛盾態度於心,以最強烈的形式表達于畫面之上。
從《琵琶記》的畫面表達上可以看出侯慶是一位有著深厚的中國傳統藝術根基的畫者。在1991年就開始職業畫家生涯的侯慶,對中國傳統藝術給予很大的關注,他從《經石峪泰山金剛經》、《家廟》、《鄭文公碑》、《四山摩崖》、《書譜》等碑帖入手,每天都研習書法,以對書法的領悟去真正地理解中國傳統藝術精神。在90年代,對於中國傳統藝術的偏愛使侯慶十分注重走“雅”的文化線路。經過多年探索和人生的感悟,他對生活又有了新的理解,從而由“雅”變“俗”,從一開始的“荷”系列走到了表現都市女性系列,按照他的説法,也是中國傳統的文化中道與儒、出世與入世的轉換。
在侯慶看來,中國傳統文人的生活原則是道與儒的共存,身為儒家在城市,心慕道家住山林。自兩千年前的漢朝始,中國文人就開始不斷借助各種藝術載體表述人們的矛盾心理,一方面是對都市物質與慾望的難以割捨,另一方面是對遠離塵囂的心靈平和的嚮往,年輕人尤甚,即使是陶淵明、鄭板橋這樣的大藝術家,亦難以割捨對都市物質的嚮往。在都市繁華的美麗下,永遠帶著一絲淒冷與無奈,可以説這是都市人的悲劇性,也可以説是人的悲劇性。
他的這種思緒在白居易的“琵琶行”裏找到了共鳴,因時代變遷又有不同。此處的“琵琶記”,是闡釋異於白居易筆下的琵琶女的主觀意念。白居易對權勢追求的失利使得他充滿了落魄,體現的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而侯慶找尋的卻是現實中“琵琶女”的欲與無欲的矛盾。白居易嚮往城市,但實際上城市的生活對於他並不是很美好,琵琶女回憶當時的生活,雖然不很美好,但還是很懷念。時空的轉捩,使當年的琵琶女在千年之後找到了契合點。今天的都市女性也懷有琵琶女當年一樣的感受,不是白居易對都市繁華的寥落感,而是一種懷念、一種無奈。
同許多大師們一樣,侯慶這代人有著自然肩負中西融合這個歷史課題的使命感。他一直嘗試著走中西融合的路子。他以深厚的油畫功底為基礎,在畫面上吸收了西方技法的諸多因素,如材質,如色彩,如肌理等等。《琵琶記》系列裏,觀者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倫勃朗、大衛、安格爾等西方大師的影子。構圖卻吸收了中國傳統的方式,在畫作名字上也注重從傳統文化中選取細節,從諸如《閒度》、《無聲》到今天的《琵琶記》。
《琵琶記》系列有黃與灰兩種色彩背景。黃色讓人感受到一種慾望和躁動,灰色則是大都市的色彩,代表著空無,迷茫,莫名的意味攪拌其中。在這裡侯慶將都市女郎的慾望表達出來,展示著都市的慾望與誘惑。但都市特有的那種驅之不盡的心靈清冷的氛圍始終瀰漫著整個畫面。這個系列是侯慶的都市女郎畫由一開始的“無欲”轉變為“欲”, 從無欲到情色,現在又回歸至介入二者的一個中間地帶。畫面上的女郎安置在一個虛無的空間,極富性感,又處身於永恒的那個瞬間點,仿佛在你身邊又是那麼的陌生和遙遠。
這就是《琵琶記》,今天的都市演繹的另一種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