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速》巫鴻、隋建國訪談

時間:2009-10-16 13:16:04 | 來源:藝術中國

巫鴻:我們再談談別的最近的一些作品吧,像《大提速》,還有和它的聯繫的其他作品。這個作品是不是比較特別的?是不是因為那個地點特別特殊,你就受到了啟發—火車啊,那種紅磚建築啊,還有大工業啊,都是和你的經驗有聯繫的。  

隋建國:大概在2005年底2006年初有一段時間,我作品有停頓,經常思考中國藝術現在火熱狀態是為什麼,自己是什麼狀態。慢慢開始收拾我以前的東西,回頭看看。看了後覺得自己沒必要受這個狀況的干擾。我覺得現在的社會狀態應該跟二、三十年代、文革,或者跟任何社會時期都是一樣的,應該算是一個亂世,雖然“亂”與“亂”的表現形態不一樣,有時候是政治導致的亂,有時是戰爭導致,現在則是金錢與消費在主導,但關鍵是人一生要選擇什麼。我的選擇就是:繼續革命。

巫鴻:這個作品是不是你“繼續革命”的一個努力?

隋建國:我最後的決定是要看看自己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性,雕塑還有什麼可能性!正好在這個時候,2006年夏天,上海張江開發區有公共藝術的事,在參觀開發區的過程中,我發現人們在這類被當作樣板的開發區參觀,被接待時總是坐在車上轉來轉去的看。我想也許這個看的方式和過程可以變成作品。於是找到一輛公共汽車,觀眾上車看開發區,車按一定的規則運轉,作品叫做《藝術巡回巴士》。這個作品用空間、穿過空間的方式以及時間這三個因素組成了一個事件,以事件為中心組織起來的空間與時間,一下讓我感覺到很多新鮮東西。 這之後就做了《抬寶馬車》,之後是《大提速》,每個作品出來的時候都挺偶然。但確實是《張江藝術巡回巴士》讓我開始集中精力圍繞發生事件的空間與時間去思考。《大提速》那個作品的起因是,我有學生在環鐵租工作室,跟我説場地很便宜;過了一段時間他又説,隋老師幸虧你沒來,這裡現在每天跑火車,煩死了!這樣一來,我倒想去看看。 第一次去看也沒打算把它拍成錄影,但發現環鐵本身的空間形式很特別,有固定的周長,火車在上邊跑時有固定的速度。我去看了環鐵跑火車的狀況,第二次就帶上了錄影機,考察了鐵路運作的路線,拍了一些素材。最後選了13個地點同時開機,拍完一盤錄影帶又同時關機。 

巫鴻:這13個點是平均分佈的?鏡頭對著火車?

隋建國:其實不管火車在不在,我同時開機,一會兒火車就會進入鏡頭,並會按時出現在其他的鏡頭中。這些個點也可以平均,但是我是有所選擇的,我選擇的是比較有意思的點,這個環鐵是很典型的城鄉交界處,我想應該把這個現狀用錄影記錄下來,最後我選用了12台,我這12台機器把環鐵和跑的火車給放在裏邊了,它們像一個容器,借助時間把環鐵的空間給裝了進去,然後我再把它拿到畫廊,重新一開,火車就在畫廊裏跑起來了。

巫鴻:你以前在展覽裏有沒有用過錄影手段?

隋建國:沒有。最近先是拿數位相機隨手錄影玩,玩著玩著我突然覺得,錄影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可以儲存一段時間,像時間的影印機,你只要錄下來,一開,這段時間就可以在你眼前複印出來。而一旦選擇某種運動的對象,就有可能成為一個事件,在具體的空間與時間條件下發生的事件。我想這樣用錄影,可能跟過去的用法不一樣,是雕塑家用法,只記錄物理的事件和空間,空間的物理性靠物理的時間來證實。

巫鴻:雕塑家的錄影概念—這很有意思。

隋建國:因為一般人看事物不太注意空間。雕塑家的空間概念特別強,不過一般的雕塑家沒有找到一種方法把空間形式化地呈現出來。我以前的方法是做一個雕塑作品,作品的體量會佔據一定空間,有時甚至讓人感覺比作品真實佔據的空間更大,這一切靠視錯覺産生。我發現錄影給我一個空間捕捉器,而且它不求助於錯覺,而是物理的。於是,我有了新的方法。

巫鴻:你對照片有沒有過興趣?

隋建國:三人小組時用過,是因為它們記錄了人的生命歷程。很多照片組成了帶有紀念性的空間。我最近剛剛想到,用照片來表達一段時間或者一個事件的過程,但這某種程度上也像錄影,但可以用照片的方式重現,我現在對這個有點入迷。

巫鴻:我覺得你這個錄影和雕塑的聯繫是很真實的。雕塑的訓練強調通過轉移的位置看一個三維立體形象,因此已經含有“時間”在內,而且是在360度空間的轉移中完成的一個運動。你後來的錄影,包括你所有與時間有關的實驗都和這種藝術觀唸有關,我覺得是很真實的,不是就是玩一玩而已,不是突發奇想。 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我一直有興趣的一個問題:好像從很早你就對兩種看起來很不一樣的藝術形式有興趣,一直在持續地探討。一種東西是有形的,具體作品有《衣紋研究》,《毛主席》,還有早期的石頭。另外一種基本上可以説是“行為”吧,與時間留下的痕跡有關,有關作品包括《美院搬遷》,《女人•現場》,到後來的抬汽車,現在又轉化為錄影。這兩個線索一直在平行的持續,你怎麼解釋這種現象?  

隋建國:我曾受過7年科班教育,且至今還在學院中任教,為反抗這個系統,曾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九十年代前半期作品)。而作為一個擁有雕塑背景的當代藝術家,我又面對著一筆三維造型系統的遺産。因此我不自覺地發展出兩個方向,同時做著兩件事:一是把這筆遺産當作自己的資源之一,進入它的核心部分,找到重新使用它的方法,當然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第二件事,在自己與社會現實生活的對話中尋找藝術方法,這一方向始於三人小組,而我一直在堅持,這種方法的特點就是作品不拘形式,因為每次都面對不同的事件。這兩個方向雖然在作品形式上不同,但方法論是統一的,即將自己的生活經驗做為發展自己藝術方法的資源,在觀念層面上面對這些資源。我的學院身份使我擁有雙重的資源。 因為雕塑作為三維形式所具有的開放的可能性,允許我在這兩個方向上同時出擊。我一直企圖找到一種具有普遍性的雕塑概念,將上述二者容納進來。我現在想,只局限于雕塑恐怕不行。它應該是一個把空間和時間及作為其核心的運動主體結合在一起的東西,即一個事件。在事件這個層面上來理解雕塑,可以容納更多的東西。而不是分開的、只看實體雕塑的概念。

巫鴻:也可以説,雕塑是中間的實體。凝固了就變成雕塑,不凝固就是一個空間中發生的事件。我想用這種概念,我可以把你的作品叫做“時間的形狀”。就像是一個水滴,流淌的時候就是事件,凝固下來就是雕塑,合起來就是“時間的形狀”。

隋建國:這個名字好,太棒了! (此篇訪談特別感謝深圳何香凝美術館OCT藝術中心和黃專先生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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