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鴻是芝加哥大學教授、美術史家,早年任職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獲中央美院美術史係碩士學位,1987年獲哈佛大學美術史與人類學雙博士學位。這些年受聘主持芝加哥大學亞洲藝術的教學、研究項目,2002年建立東亞藝術研究中心並任主任。巫鴻的研究跨學科性很強,融合了歷史文本、圖像、考古、風格分析等多種方法,而且富於創見。作為著名的古代藝術史學者,巫鴻一直對中國當代藝術有著強烈的興趣,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他就在哈佛為陳丹青、張鴻圖、羅中立、木心等一系列旅美藝術家組織了個展和群展。過去十多年,巫鴻策劃了一系列具有影響力的展覽,包括2002年的首屆廣州三年展“重新解讀——中國實驗藝術十年(1990-2000)”等。同時,巫鴻也寫了一系列學術著作,如《廢墟的故事:中國美術和視覺文化中的“在場”與“缺席”》、《物盡其用:老百姓的當代藝術》和《中國古代藝術與建築中的紀念碑性》等。
中國美術館建設正在“趕英超美”
記者:過去幾年,中國各大城市都大力發展各類型美術館(包括博物館),既有城市公共投資的城市美術館,也興起了不少私人美術館。您怎麼看美術館數量在中國的爆髮式增長?
巫鴻:中國過去幾年,各個領域的發展都是爆髮式的。我們雖然不再像上世紀五十年代提出“超英趕美”這樣的口號,但在心態上,我們還是覺得中國要以最快速度在各方面趕上西方,無論經濟、文化還是科技。在中國,很多政策都是自上而下的,但藝術方面更多從下往上,比如藝術家、收藏家、藝術機構、院校等都有很強的動力去發展美術館,所以形成這種快速的爆發狀態。
其實在藝術界,不僅是美術館的發展,中國很多方面都和西方經驗比較接近。西方曾經也出現過各類藝術區,中國在2000年才開始出現藝術園區這類新事物,比如北京的798、上海的莫幹山路M50創意園,接著在全國各個城市很快出現一批。在美國,這類藝術家群體和藝術區用了二十多年時間被商業化,而中國只用三年左右就會被商業化。現在,美術館在中國的發展,也進入新的級別。以前説,中國沒有當代美術收藏,然後就有了;收藏也很快轉化為美術館,這又是一個跳躍性的。當然私人美術館在1990年代初就開始在中國出現,但現在從數量上和心態上,都有質的變化。
記者:您這些年一直生活、工作在美國。在您的經驗中,美術館在美國城市中處於什麼位置?
巫鴻:最近二三十年,在西方,美術館越來越成為一座城市最主要的文化空間。在一座城市裏,當然還有歌劇院、電影院等文化娛樂渠道,但最近些年,美術館已上升到不太一樣的層次。看電影是一個純娛樂的活動,而美術館還帶有教育和知識的功能,在那裏可以學知識、歷史和藝術。週末,全家人尤其是中産階級以上的家庭,更不用説是知識階層,都會選擇去美術館。在西方,他們的美術館有很多種類,有大型綜合的,也有小型、專業的美術館,一些重要的展覽很可能成為一座城市的重要新聞,你懂不懂都要去看看。在西方社會,美術館已經成為一個很社會性的、帶有旅遊性的場所,尤其在紐約這樣的城市,全世界的遊客來到紐約,都要去看那些美術館。
在美國,美術館還有一個功能是普通娛樂無法取代的,美術館這樣一個空間在最有錢、最有權勢的階層與普通階層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美國主要的美術館都是私人的,雖然政府還是會往裏面投一些錢,但它們的創建和主要運作機構,還是以私人董事會為主。這裡面的人都是美國最有錢的人,但他們把個人財富轉化為美術館。當然這麼做有多種目的,比如公益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這樣的公共空間中,美術館為什麼那麼重要?因為它混合了很多因素。作為一個現代大都會,它成為社會階層調整的一部分,它有教育功用,也有旅遊商業價值。中國的城市也會這麼走,也在建美術館,但我們的知識條件和西方不同,建起美術館後,下面怎麼辦?其實建美術館是不難的,只要有錢、有地,關鍵是怎麼運作。
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當代藝術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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