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輝 朱光耀
在一部人物畫通史的寫作中,對相關史料的挖掘和修訂顯然是必須的,史料本身的價值毋庸置疑。不過,史料與史學並不是等價的,那些“剪刀+糨糊”的藝術史撰寫方式(或稱剪貼史學)之所以受到有識之士的詬病便在於,此類著述除了堆砌材料和引證權威之外,往往少有建樹。有感於斯,南京藝術學院博士生導師樊波指出,材料的考證“在繪畫史的研究中當然很重要”,但任何“考證”只是研究的前提,而非研究的目的,“應當説,研究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為了揭示藝術的真相,彰顯藝術固有的審美價值和意義”。所以面對樊波教授60萬字的《中國畫藝術專史·人物卷》(江西美術出版社),不由得想先睹為快。
樊波因其對中西哲學史、美學史、美術史以及藝術批評的長期積澱,已逐漸形成自己相對獨立的畫史哲學。多年來他總試圖尋找或建構一種屬於自己的畫史言説體系,而以論帶史正是他一貫的寫作方式。按照他的解讀方式,中國人物畫史的體系可分解為七個部分:第一,萌芽時期——原始人物畫的文化內涵和形式構造;第二,確立時期——先秦、秦漢人物畫的審美醞釀和風格初建;第三,成熟時期——魏晉南北朝人物畫的審美自覺和風格範式;第四,繁榮時期——隋唐五代人物畫的審美氣象和時代特徵;第五,持續發展時期——宋元人物畫的文化處境和風格嬗變;第六,再度復興時期——明清人物畫的綜合勢態和審美轉換;第七,新紀元——近現代人物畫的審美形態和嶄新風貌。而他切入各個時代的角度又各有不同。精彩之處,正在於書中流露出的史學意識以及思想表達的縝密與靈動。
這本書洋洋60萬字、500多張配圖有力證明了作者在史料上下了很大工夫,其中在以論帶史的撰寫過程中對大量文獻材料的梳理和解讀更是通常畫史中難以見到的。另外,作者的理論學養使其對文字材料的解讀時有卓見。他對文字材料的價值有著自己獨到的看法:“文字材料的作者,他們大都具有較好的理論和藝術學養,有的人還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他們或與所論的畫家為同一時期,或時間間距也較近,並依靠官府或私人收藏——由此而産生的品評、論述等文字材料,不僅可靠可信,而且本身還具有相對獨立的學術價值。”本著對文字材料的敏感度和洞察力,他往往在自己的解讀過程中賦予它們以新的生命力,如魏晉南北朝時期他通過對謝赫的《古畫品》、姚最的《續畫品》、顧愷之的《論畫》等材料的解讀,梳理出了該時期人物畫批評的理論框架。需要指出的是,因為作者對各個歷史時期人物畫理論的處理,是緊跟著畫史發展的脈絡和主題的,所以能夠做到史論渾然為一,並無半點突兀、豁裂之感,這在寫作技巧和體例上顯然又是一種有益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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