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松
《地球,我們的家》
詩人余光中常説,“文化上能承前啟後的,只有回頭的浪子”,守家的孝子勉可承先,但不足啟後;出走浪子承西方之先,怎能啟東方之後。他舉例説,中國台灣地區畫壇的劉國松就是能承前啟後的個中代表。
劉國松被中國畫壇稱為20世紀下半葉對水墨畫進行銳意改革的關鍵人物——他所倡導的水墨現代畫對於當時的水墨畫界不亞於重磅炸彈,“模倣新的,不能代替模倣舊的;抄襲西洋的,不能代替抄襲中國的”,他于40年前提出的口號至今仍不為過時。
8月16日,作為2006年“兩岸一家親——台灣文化節”系列活動之一,“寶島印象畫展”在上海美術館開幕。開展當日,劉國松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專訪時説:“畫壇追新、守舊都是陷阱!”
水墨畫異端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內,劉國松的繪畫被認為是水墨畫異端。不過時至今日,人們談論中國水墨現代畫,卻繞不過畫家劉國松的功勞。他被台灣地區畫壇稱為“華人世界裏繼林風眠之後,最重要的現代水墨畫家。”
今年3月底,劉國松的畫作《19世紀、20世紀、21世紀》在紐約蘇富比拍賣中拍得14萬美元,雖貴不比油畫,但在現代水墨畫係亦屬高價。粗看劉國松的一些作品,濃烈的色彩呈現出西方野獸派的痕跡,一些畫作抽象的線條又遠離了具象的景物,另一些畫作色彩的漸變往往又給人油畫的錯覺,而這些又都建立在傳統水墨的媒材上。
1932年出生於安徽的劉國松,14歲開始學習傳統國畫,1949年隨家去台灣。他20歲時改習西畫,早年深受塞尚、馬蒂斯畫作影響,曾一味攻于西畫的形式和色彩,1961年他有感於一味模倣西洋當代藝術流行思潮與畫風之不當,重回東方畫係,並堅持創作獨特的“水墨現代畫”至今,無怪余光中要稱他為“回頭的浪子”。
事實上,這種獨特的水墨現代畫早在上世紀中葉就開始在劉國松的畫中浮現。在20世紀50年代晚期,他便與楊英風等畫家在台灣倡導現代藝術,並創立國際藝術界著名的“五月畫會”,發起現代藝術運動。但是他隨後發現一味追隨西洋畫風的局限,像一個陷阱一樣吸引著崇尚西畫形式主義的畫家,於是他“浪子回頭”重回東方畫係,同時他也深感“中國傳統畫不得不另辟蹊徑”,和當時的許多畫家一樣,他也在嘗試、尋找著一種“既合乎中國特色,又含有時代氣息”的畫法。
不約而同的,正如較早時在巴黎的趙無極一般,劉國松在中國書法的筆潤中發現了抽象藝術的根源。此後劉國松更是發明瞭“水墨抽象”這個名詞,把自己稱作是“水墨抽象畫家”,畫中恍惚迷離的山水煙雲,未必使人能夠一一指認。但他的畫不論多麼抽象,卻始終有山水的意味。
“中國傳統繪畫最大特點就是受到文人畫觀念影響,要求書畫同源,”劉國松説,“文人標準其實斷送了一批有創意的畫家。文人提倡的‘瀟灑’,其實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時間畫畫,將畫畫視作業餘、休閒的,這種寫意為主的文人畫發展到如今卻成了一些工於技藝畫家的推崇,他們堅持文人畫的那套理論而走不出陰影,深陷其中。”
大膽的“太空畫家”
1969年,美國阿波羅5號太空船登空壯舉,也是劉國松個人藝術發展的轉捩點。他受其啟發,此後創作了一系列以“地球何許?”為題的作品,在這批太空畫中,清晰及硬邊的地球或日月圖像,與浮動著的山水結合在一起。大塊的“圓”成為一個永恒的固定標識,完全打破了水墨寫意的內情。
這些壯觀的宇宙“太空水墨畫”系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因此獲得“太空畫家”的美名。去年10月升空的神舟六號的太空艙裏,特別挂了一幅劉國松的太空畫示作紀念。返航後,該畫被中國宇航中心永久典藏,而74歲的劉國松童心未泯,接著創作“歸航——神舟六號”投桃報李。
劉國松更不是一個願意閒下來的人,他總是帶著水墨畫家“無限風光在險峰”的嚮往,跋山涉水,登高望遠。2000年,劉國松深被西藏珠峰吸引,不顧年邁和旅途艱辛,前往珠峰海拔六千尺高地體驗自然,出藏後他發現左耳已經失聰,這晴天霹靂的打擊並沒影響他創作此後名噪一時的《西藏組曲》系列雪域山水;半年不到之後,他又開始深入九寨溝創作《九寨溝》系列,至今,劉國松在該系列上已畫了6年作品多達90幅,他仍然每年四季堅持去當地寫生,樹影、冰封的河水、盛夏的瀑布……皆入畫中。
他的繪畫探索也體現了大膽創新精神,“傳統繪畫方向的道路已經很短,不改變發展不出來。水墨不僅是材料的名稱,也是文化的載體,水墨應該是在整個水墨的文化背景下去畫,而不單單只是我們的基本材料。”劉國松説。他為此提出的“先求異,再求好”的藝術觀點,並踐于其中:他在不斷嘗試著各種媒材效果的可能性,創造了一整套技法,紙筋法、潑墨法、裱貼法,甚至我們還能在他的作品中找到中國傳統的剪紙與水墨的並用。他把這些大膽的改變笑稱為“以最大的力量打進去,最大的勇氣打出來”。